季明舒從神遊狀態回神,拉了拉岑森的衣角,“我,我真的懷孕了。”
岑森指尖動了動,沒說話,隻緩緩轉身,將她攬入懷中。
季明舒以為自己早就做好了懷孕的心理準備,可真聽到這消息,隻覺得像在做夢,不真實,又有點奇妙。
她也伸手回抱住岑森,可抱了會兒,她覺得岑森好沉默,又半是撒嬌半是不滿地發出死亡三連問:“你為什麼不說話?不是你說要生寶寶的嗎?那我懷孕了你不高興嗎?”
岑森以額抵額,注視著她的眼睛,好半天才低啞著說了句,“我很高興。”
季明舒往後望了眼,見沒人進來,忽然偷偷撩起衣擺,露出平坦白嫩的小肚皮,不講理道:“那你親一下你的寶寶,這樣才能證明你真的很高興,真的很喜歡他。”
岑森默了默,將她扶至沙發落座,還真撐著沙發邊沿緩緩俯身,在她小肚皮上落下一吻。
季明舒沒忍住,翹了翹唇角,主動站起來抱住他,過了會兒想起什麼,又補充命令道:“但生了寶寶之後,你還是得最喜歡我!”
岑森“嗯”了聲,揉揉她腦袋,低聲保證,“最喜歡你。”
護士長想起還有個孕期檢查手冊沒給他們,本來想著過來一道給了,可她站在門口正準備敲門,就聽裡麵那對見過世麵的夫婦傳出肉麻對話。
“……”
打擾了-
初初得知懷孕,季明舒和岑森都還沒有什麼實感,兩人回家路上商量了下,決定暫時不告訴家長。
岑森是因為本來對家裡人感情有限,並不覺得有必要第一時間告知。
季明舒則是因為深受宮鬥劇裡瞞孕情節的荼毒,總覺得前三個月不能大張旗鼓攪得眾人皆知。
回到家後,兩人仍處在不真實的飄浮狀態,雖然努力想要表現如常,可實際都已深受懷孕影響。
季明舒看個劇,看完一集都不知道講了些什麼內容。岑森做個菜,青椒炒肉做成了青椒炒紅椒,還加了兩次鹽。
晚上洗完澡躺在床上,他倆一個玩手機一個看書。季明舒心思根本不在手機上,可見岑森專注看書,她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她瞄了眼,過十分鐘又瞄了眼。
忽然,她發現了新大陸般搶過岑森的電紙書,帶些抓到把柄的小得意質問:“十分鐘才翻了一頁,你這是在看什麼書!”
岑森按了按眉骨,承認道:“在想寶寶的事。”
季明舒躺倒在他腿上,“我也在想。”
“嗯?”
季明舒歎了口氣,一瞬又變得有點兒惆悵,“就還是覺得……很不真實,我自己都不成熟呢,突然就要養小孩了。而且我媽媽小時候也不管我,我都不知道媽媽應該怎麼對小朋友。”
岑森幫她順著頭發,不知道在想什麼,沒有接話。
季明舒忽然抬手戳了戳他喉結,猶豫著提了個從前一直好奇,但一直沒問的問題。
“那個,我想知道,你媽媽,我是說親生的那個……你有見過嗎?”
“見過一次。”
岑森眼底情緒不明。
季明舒:“我小時候也見過她很多次,但突然,她就和岑楊一起不見了。”
從前的季明舒不太喜歡刨根問底,一則不好奇,二則不想摻和。
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秉持著有錢花就萬事大吉的第一原則,特彆自覺地堅守著家族聯姻的底線,主動給彼此留下獨屬於自己的空間。
她從不追問他和岑楊為什麼會被抱錯,也不探究她的正經婆婆為什麼完全神隱,更沒問過岑森這些年心裡都在想些什麼。
可今夜,她忽然就有了一種完完全全走進岑森內心的衝動。
這種衝動從他對岑家人禮貌有餘親近不足就開始醞釀,一直到今天他在車上對她說“你對岑家人了解還不夠”,她才恍然驚覺,自己好像分給了岑楊很多同情,卻從沒有特彆深入地去想過,岑森明明有家人,為什麼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活出了一種孤家寡人六親不認的孤獨感。
岑森指尖一圈圈繞著她的發尾,沉默了很久才回答這個問題,“她早就過世了。”-
岑森的親生母親出自名門,在嫁給岑遠朝前,本來和青梅竹馬訂了婚,可青梅竹馬還沒結婚就因車禍意外身亡了。
她在岑楊很小的時候就發現了他不是岑遠朝的孩子,但她完全沒往抱錯的方向想,還下意識以為是婚前和青梅竹馬懷上的,所以她想方設法地瞞著整個岑家。
可以說,岑楊長到七八歲才暴露身份,都是她的功勞。
她一直對青梅竹馬念念不忘,一腔心血都傾注在了岑楊身上。
後來岑遠朝意外發現岑楊的血型與他夫婦二人並不匹配,暗中做了兩份親子鑒定,結果出來後,他順藤摸瓜,很快便查到了安家。
當年安家也是帝都的書香門第,剛好和岑家在同一醫院生產,護士粗心,抱錯了兩家小孩。
而安家老爺子在兒媳陳碧青生產後便因某些敏感問題退崗,全家都搬往了星城,生活也逐漸歸於平淡。
再後來便是岑遠朝確認岑森身份,要接回他。
岑遠朝原本很堅定地要留下岑楊一起撫養,可知道抱錯事件後,自己妻子莫名崩潰了。崩潰的原因不是抱錯,而是她全心全意嗬護的孩子並不是她所以為的愛的結晶。
岑遠朝得知真相氣極,連帶著對岑楊都生出了厭惡之感,岑楊遭遇綁架他都不顧匪徒撕票威脅直接報了警,好在岑楊命大,還真被警察救了出來。
再再後來岑森提出有他就沒岑楊,岑遠朝也就順勢將岑楊送回了安家。
而岑森的親生母親自此一蹶不振,岑森回南橋胡同時兩人見過一麵,她看他的眼神不止是陌生,甚至還摻雜了厭惡。
那時她和岑遠朝就已經開始辦理離婚,岑森回南橋胡同的第二天,她毫不留戀地選擇了離開。
岑家對外隻宣稱她陪岑楊留學,次年她因病去世,骨灰就埋在西郊陵園,自此她和岑楊一樣,成為了岑家禁忌。
屋外小雨淅瀝,落地燈暈暖黃,岑森的聲音平淡低沉,整個故事從他口中講出來,都十分地漠不關己。
季明舒聽完之後久久不能回神。
原來,事情的完整版本是這樣。
她小時候也見過他親生媽媽,不過那時候還是岑楊媽媽。印象中,那是個很溫柔恬淡、知書達理的女人,沒想到會對自己的親生孩子那樣冷漠,就連僅有的一次見麵都未置一詞。
不知道為什麼,她一想起那位小時候的溫柔阿姨曾用厭惡的眼神打量岑森,就很難受很難受。
母親之於孩子的意義從來都是與眾不同的,其實隻要她當時能拿出平日十分之一的溫柔對待岑森,岑森大概都不會變成一個表麵溫和實則冷情的人。
窗外的雨漸漸緩了,到最後隻餘樹梢雨滴嘀嗒,房間裡寂靜了很久,季明舒忽然抱住岑森的腰,又坐起來摟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輕啄,一下,兩下,三下。
她認真道:“老公,你不要難過,我和寶寶以後會對你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