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揍了還被燒,比起陰陽師們直接消滅的乾脆,很明顯這種折磨小妖怪們更不樂意接受。
連滾帶爬的冒著煙逃走,兩個小妖怪一路哀嚎著簡直無比慘烈。
“……謝,謝謝大人救我。”虛弱的從地上半坐而起,臉上還掛著淚痕的俏麗女子可以說論外貌是絕對讓男人心動的那種。
“小女名為‘紅葉’。”她微紅著臉頰,輕聲的說著,“大恩無以為報,還望大人告知姓名?”
黑發青年:“……”
雖然記憶有些錯亂,但好歹自己的名字還是記得。可不知道為什麼,在聽見這名女子自稱‘紅葉’時,他眯了下眼睛,後退一步,不想開口。
“小心些。”
完全沒有憐香惜玉意思的收起武器,轉身就走。無視了身後灼熱目光的黑發青年頗有種‘避之蛇蠍’的感覺。
源賴光。
他還記得自己好像應該跟在這個人身邊。
但是……
為什麼???
令人困惑的疑問縈繞,脫離了女子視線範圍的黑發青年悶哼一聲按住又開始疼痛的頭部,腦海中反反複複出現的破碎畫麵毫無關係的隨機跳轉,每一下都像是被什麼東西妨礙著一樣無法抓住關鍵。
“嗯?你怎麼會……?”
踩著落葉而至的身影,身上帶著幾分狼狽的白發男人喘著氣按住腰部一側的傷口,自指縫間溢出的血液幾乎染紅了他身上一半的袍子和薄甲。
……源賴光。
無比肯定對方的身份,在黑發的青年說什麼之前,扯著嘴角笑了一下的白發男人語氣輕描淡寫的調笑,“你可真狼狽。”
他道,“我是源賴光。”
“……”自己都這樣了居然還敢先開口說彆人,黑發青年冷淡的回望了一眼過去,“……雲雀恭彌。”
都是半斤八兩的情況,兩個靠譜的成年男性這會兒對望了好一會兒,相顧無言。
“可否幫個忙,搭我回去?”許久,白發的男人率先打破沉默開口。“看你這樣子,駕車人大概已經死了吧?沒有通知的話,要等族裡的人找來這兒需要很久。”
他低頭,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傷口,“我可能等不了太久,你說呢?”
“……”這招可損。
比起大出血的源賴光,隻是頭有些痛的雲雀根本談不及有傷。在荒無人煙的野外等彆人來找,還是自力更生的回去。
就雲雀這種性子高傲的人來說,他肯定隻有後者一個選項。
“你指路。”
“好。”
“……等等,你乾什麼???”
躬身避開受傷的一側將白發的男人以公主抱的形式抱起,垂眸一瞥對方的黑發青年將手裡的人抬了抬,神色漠然,“你走的太慢了。”
源賴光:所以你抱著我就不慢了???
——事實證明,確實是這樣。
雲雀的體力實打實都是靠打架肉搏練出來的,比起主職為‘陰陽師’的源賴光,兩者在評判的標準上就有著天與地的巨大差彆。
耳畔呼嘯的風聲獵獵作響,按著傷口被人以這種方式抱著跑的白發男人可以說是非常辛苦的才控製住了自己臉上的神色變化。
果然不愧是‘蛇神大人’交代的人類嗎?
不,應該說,這家夥真的是人嗎?
平時以牛車的速度都要行上許久的山路,在黑發青年這裡如履平地不說,他被抱著居然感覺不到任何不平穩的顛簸!?
“……山路,沒有影響嗎?”一手環住對方的脖子一手按住自己的傷口,白發的男人在憋了許久之後,終於沒忍住掛上一個微笑好奇的詢問出聲。
沒有影響嗎?當然是有的,隻是……
“你的傷口不痛嗎?”餘光瞥了他一眼便重新移回的目光,神色莫名的黑發青年喉結微動,心情算不上特彆好的開口道,“你彆再動了。”
“為什麼?會妨礙到你?”
“不,”黑發青年垂下眼眸,語調微冷:“你頭發上的染色會讓我想揪掉。”
源賴光:“……”
你什麼意思???
32.3
源氏家族作為京都的陰陽師大家,所擁有的府邸自然不會有多寒酸。
進城時企圖阻攔的守衛在看見黑發青年懷裡抱著的白發男人時就自動讓開,一路的暢通無阻,儘管無比在意周圍陌生的環境,黑發的青年也依舊是選擇了第一時間把傷者送了回去。
“源賴光大人!您這是!!!”與白發男人身上衣著的家徽一致,從大門裡衝出來的幾位老者慌亂的引著將人帶進府邸中,一邊指揮著仆從們燒起熱水一邊指示著讓人去請醫師。
手忙腳亂的慌亂場麵裡,將人帶回來的雲雀反倒是沒受到太多的關注。
與在路上的時候不同,自踏進這個大門開始,白發男人就已經斂去了臉上多餘情緒。
穩重而異常冷漠的姿態和之前相去甚遠,讓雲雀都不禁多看了他兩眼。
“你想去哪兒?”
一路穿過繁長的走道和院落,將人放在仆從們已經鋪好的床鋪之上,在雲雀起身準備離開之前,一把拉住他的源賴光仰頭目光沉穩的與之對視,“你就待在這裡。”
“……”雙眼中的拒絕一閃而逝,應當離開的動作硬生生轉變為了‘順從’的點頭。
微微皺著眉頭走到一旁坐下,看著仆從們為白發男人揭開衣服,顯出傷口用水清理。片刻後,垂下眼眸的黑發青年再次抵住了額頭。
——不對,他從來都不會這麼‘聽話’的。
讓他待在這裡就待在這裡?這是絕對不會發生的事情才對……
“大人,您還好嗎?”
姍姍來遲的醫師,提著的藥箱被放在身側。
頭發花白的老者在跪坐著為床榻上的人仔細檢查了傷口之後,敷藥包紮起來的白色繃帶上依舊透出了一絲殷紅的色澤,“近期還請大人您靜養幾天,至少也要等到傷口結痂再進行治退任務。”
“知道了。”伸手拉起新換的乾淨裡衣,白發的男人甚至連謝謝都沒說,直接向著門口候著的仆從點頭。
仆從領命,出聲:“先生,請這邊。”
京都之中的有才的陰陽師代有人出,源氏家族卻已不複過去的那般強大。如果自己在現在還懈怠,那麼等待著他們的必將隻有‘覆滅’。
這一點,源賴光比誰都清楚。
所以……
“嗬嗬,隻屬於我的‘刃’嗎?”忽然抵住唇角的輕聲一笑,坐在床鋪上側頭望向角落的黑發青年時,白發男人突然說到,“你覺得‘他’會是最強的嗎?”
“……不,‘他’必須是最強的。”
不是詢問,而是自說自話的自問自答。
“……”無趣。沉默著抬眼回望,因為‘蛇神’的緣故而導致了記憶的殘缺封印,此刻的雲雀望著對方時,眼底絲絲縷縷的煩躁情緒明明滅滅難看清楚,“‘他’會是最強的。”
因為,‘他’是……
——誰?
忽然中斷的思緒,卡在名字上的記憶戛然而止。
源賴光、京都、陰陽師……他到底在哪裡聽到過這些?
*
毫無疑問,源賴光這個人絕對不是會聽醫囑的那一種。
“雲雀,該出門了。”
僅僅兩日,天剛蒙蒙亮的時刻,不請自來打開黑發青年房間拉門的源賴光揮揮手就指派著手下的仆從們給送上了一堆深色係的狩衣和薄甲戎裝。
“你看,你要穿那件?”他笑著說,手指一件件點過,完全無視了被送衣服的人越發黑下去的臉色。
“你一大早就為這個?”
坐起身的黑發青年冷漠回應,“滾出去。”
“妖物治退,你不想參加嗎?”身為主人卻被叫‘滾’,源賴光倒也不著急生氣,淺笑,“我以為雲雀你會很感興趣。”
他說,“——因為‘他’。”
源賴光的實力有多強,再怎麼說也是京都陰陽師裡數一數二的二把手。
能像昨天那樣重傷他,對手的厲害程度可見一斑。
但即使如此……
他把‘他’抓住了。
“來見證‘他’的蘇醒嗎?雲雀,這會是非常值得記住的一天。”
“……”
——所謂的,源氏最強武器。
斬儘世間一切妖物與惡鬼的利刃。
浸染著無數鮮血和怨念得以開刃的至強之刃,臣服於白發男人身前的‘式神’單膝跪地,冷冽的氣質和腰間懸掛的鋒利刀刃,無論是哪一點都讓人難以忽視。
“這是鬼切。”
揚著嘴角向著立於自己身邊的黑發青年予以介紹,並不在乎對方究竟有沒有看出名為‘鬼切’的式神本質究竟是什麼。
隻單純想著他們也許會接觸相當一段久時間的源賴光示意‘式神’抬頭,接著說道,“這是雲雀,雲雀恭彌。我的——”
“好友。”
雲雀:“……”
誰跟你是好友了?
“初次見麵,雲雀大人。”恭敬的尊稱,名為‘鬼切’的式神耿直的道,“還請您多多指教。”
雲雀:“……”
“可以走了嗎?”不悅的皺眉回望一邊的笑得高深的源賴光,隻穿了個單件就出來的雲雀雙手揣在袖中慵懶的抬眼,“我很困。”
“……”原本興致勃勃想要為對方再介紹一番的話被截斷,這會兒的白發男人目光幽深,望過去的眼神,收在袖子裡的手有一瞬間想要拔刀的衝動。
但他忍住了,“無礙,那你先回去吧。”
寂靜蔓延的和室。
“主人,”片刻後,從地上起身的式神遲疑的望著黑發青年離去的方向,語氣中有著一絲掩飾不住的困惑,“是我失禮了,讓雲雀大人討厭了嗎?”
源賴光:……
“不,”他整理了一下措辭,笑著看向自己的新‘式神’,“可能是昨晚沒睡好吧。”
雲雀是昨晚沒睡好嗎?當然不是。
三人以上構成群聚。
——咬殺。
這種認知劃過腦海,未知的本能熟悉感讓他原本早上被吵醒就已經很糟糕的心情又翻了個倍。
“對不起……雲雀大人?你怎麼在這裡?”
路過庭院一角差點兒相撞的身影,順手本能為對方接住差點兒掉在地上的布料衣物,回神望過去時,相貌陌生的少女讓黑發的青年微微皺眉,“你是誰?”
“啊,我是……”
“花,你在乾什麼呢!”
“是!這就來!”少女的自我介紹被管事的侍女打斷,來不及繼續的歉意一笑,躬身行禮的她再次道歉後抱緊東西跑遠。
——花?
沒有印象的名字被隨即拋諸於腦後,餘光瞥見地上一支素的不能再素的釵子,片刻的猶豫之後,他還是彎腰拾了起來。
這個時代,沒有錢的女子生活並不好過。
隻是順手撿到還給對方,這對雲雀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
*
“中午好,雲雀大人。您要用餐嗎?”
“雲雀大人,您需要喝茶嗎?”
“今天的陽光很好,您需要出去走走嗎?”
……
空蕩的後院長廊,自午飯開始就一直綴在自己身後的尾巴,那麼大的一個‘東西’,雲雀想忽視都難。
“你有事?”
鬼切,源賴光的‘大寶貝’。雲雀是不知道那個人在想什麼才會任由對方這麼死跟著自己,但如果是想氣他,給他添堵,那麼很好,源賴光你做到了。
雲雀這一聲‘你有事’已經是很壓抑火氣之後的問句了,識相的人,差不多也該知道什麼意思離開了。
“並沒有什麼事,雲雀大人。”可偏偏,鬼切大概就是‘不識相’的那一種。
“您接下來要去哪兒嗎?可否讓我陪同?”耿直boy鬼切無比真誠的問。
——我哪兒也不想去,你能不能讓我一個人呆著?
一口氣堵著不上不下,壓抑著情緒的雲雀懶懶的抬眼望過去,“源賴光呢?你為什麼不跟著他。”
“大人去寮裡了。”鬼切答,“他說讓我陪著您。”
京都的陰陽寮算是陰陽師的大本部了,各地的妖怪情況和治退委托都會集中到那裡。源賴光那種閒不住的人,這幾天傷口沒好全不能參與治退太久,他的不甘心可想而知。
嗬,活該。雲雀淡淡的輕嘲。
不過,妖怪治退嗎?說實在的,他有點想去想要去試試。
骨子裡的好戰因子作祟,一想到可以和強大的妖怪交手,黑發青年就有點兒坐不太住。
隻是京都附近的妖怪真的不多,算上能讓源賴光受傷的……
等等,讓那個男人受傷的是?
視線移至身旁一直站著的‘式神’身上,上下打量了對方一會兒的雲雀眯了下眼,還未開口說什麼,就聽見那位將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神色一臉嚴肅的‘式神’語氣認真的開口說道,“如果您有什麼想去的地方都可以提出來,我會保護您的。”
雲雀:“……”
真的是傻白甜吧,這家夥。
“來打一場。”
“什麼?”
“我說,打一場。”
心情不好就想打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養成的毛病。
但對於這會兒的雲雀來說,這大概是目前宣泄他心裡那股怒火的最好方式。
然而,他千算萬算也沒有料到,剛才還一個勁兒問他要乾嘛乾嘛的鬼切在聽到他這個要求之後,突然退後一步,單膝跪地,無比果斷的開口嚴厲拒絕,“不可,萬一傷到雲雀大人您就不好了。”
“……”
雲雀,雲雀他要炸。
“嘖。”傷到?這種說法真是讓人聽著火大。
陰沉著臉色轉身就走,再沒管這位傻白甜‘式神’的黑發青年連走門兒的打算都放棄了。
他隻身邁下木質的長廊,拖了雙在院子裡穿的木屐,緩步行至半高的院牆邊時,縱身一躍,輕而易舉的就跳了出去。
跟著,便是頭也不帶回的抬腿就走。
???
“不,等等!雲雀大人!”被這突然的發展弄得有一瞬間的呆愣,根本來不及多想的鬼切匆忙起身,同樣飛身一躍,老實的跟了上去。
“雲雀大人,您是想出去找誰嗎?”
也許是雲雀安靜下來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出多少明顯的戰鬥力,僅僅是今天第一次見麵的鬼切小心翼翼的問著,心裡卻在開始一點點消退了之前認為對方的力量有限的想法。
——是了,雲雀大人可是自己主人承認的‘好友’,怎麼會弱呢?
“不找誰。”雲雀淡淡的回應了一聲。
側頭看了眼還跟在自己身後的某個式神,他揚了下嘴角,踩著木屐的腳步逐漸加快。說真的,其實這種比速度的你追我趕遊戲還是非常有趣的,隻是可惜,到目前為止還沒出現過能在這個上麵贏過他的人。
“去看看有沒有無聊的群聚在一起的草食動物。”
“然後稍微咬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