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鸝看著手上的玉墜,眼眸顫了顫。
就在尹龍尹虎倆兄弟以為她要遞出來的那一刻,霜鸝猛地用手握緊,背到身後:“昨日你們收了我銀子,不也沒給我。今日若是見不到藥,我是不會將這玉墜給你們的。”一邊說著,霜鸝一邊在用尖銳的石子在玉墜上劃上數道劃痕。
這玉給尹龍尹虎倆兄弟還好,如若讓他拿去獻給了貴人,怕是要出事。
有了劃痕,便隻能去典當了。
霜鸝一邊劃著,一邊繼續說道:“這玉是我身上最好的東西了,比昨日那些銀兩加起來還要貴上數倍。我成為殿下通房前也是宮女,知曉宮中這些買賣。兩位大哥,宮中東西雖然比外麵貴,但是隻需要不到半兩銀子,便能將霜鸝剛剛所要的東西,全部買來。昨日的錢財加上今日的玉墜,少說有上百兩了,多的霜鸝也不要了,就都給兩位大哥了。”
尹虎驚呼:“上百兩!”
霜鸝忙應:“是,這是殿下從前賜給我的,雖然被我不小心摔了幾下,但是出去典當,上百兩是肯定有的。”
尹虎睜大眼,剛準備應下,話都要蹦出來了,突然被尹龍攔下。
尹虎:“大哥,上白兩!”
尹龍鄙夷看著尹虎那沒出息的樣子,一腳踹了過去:“閉嘴。”隨後用霜鸝聽不見的聲音小聲說道:“怎麼都是我們的,急什麼。”
眼見著要答應,卻被另一個人攔了下去,霜鸝臉上的笑維持不住了。
那條縫中能看見的東西有限,另一雙凶惡渾濁數倍的吊三角眼看過來時,霜鸝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像,像一條醜陋的毒蛇。
尹龍眼睛在她好看的臉上停留了一瞬,隨後一點一點向下移,手輕輕摩挲了一下,最後看向她手中的玉墜,和那白嫩的手心。
霜鸝渾身難受,這股視線讓她覺得有點惡心,像她在冷宮那半年,一個太監看她的眼神。
但為了拿到藥,她還是忍著惡心開口:“一百兩,換半兩不要的藥,你們如若不要,我待半月之後,找彆人——”
尹龍不屑打斷:“裡麵那位撐得過半個月?”
霜鸝一下頓住,隨後像是渾身的力氣都卸下,抬眸同門縫中的尹龍對上,忍住不適,任由尹龍隨意打量她:“那,那你們要如何?”
雪又洋洋灑灑下了起來。
*
霜鸝還是換到了藥。
她一瘸一拐走向廢院的小廚房,揉著因為跪久了僵疼的膝蓋。
尹龍要她跪了兩個時辰,說他們自小被人奴役,還沒有享受過“貴人”的跪拜,她自然不算什麼貴人,但是冰天雪地跪兩個時辰,他們一舒心了,說不定就應了這樁買賣。
那時雪下的很大,霜鸝隻是回望了一眼殷予懷的房間,便輕輕地跪了下來。
鵝毛大的雪將她整個人都快要覆住,她瑟縮著身子,隻覺得身子絲毫暖意都沒有了。待到從外麵惡劣扔來幾包藥時,她長舒了一口氣。
有藥了...
站起來那一刻,膝蓋直接僵直,她反應不過來地摔了下去。
外麵傳來一陣取笑聲,霜鸝拂開身上的雪,一包一包拾起了藥。
沒關係。
她悄悄安慰自己。
有藥了,有藥了,殿下的風寒能夠好了。
如若沒有殿下,她此時該成為了一個流民。她這般的女子,成為流民,等待她的,是什麼命運,她是知道的。
她用手攏起自己的衣袍,素白的裙麵被雪打濕了大半,冰寒地直直貼著她的腿。
幸好小廚房中還有柴火,她還是拎不動斧子的...
爐火暖烘烘地烤著霜鸝的臉,藥爐“嗚嗚”地哭泣著,霜鸝麵上浮現了一抹笑。
很輕,很輕。
她將下裙擺掀開,讓火將濕漉漉的褲腿烤乾。
待會見到殿下,就不能一副狼狽模樣了。
*
殷予懷躺在床榻上,靜靜地泛著一本泛黃的舊書。
即使上麵的東西,他早就記熟了,但他還是耐心地一頁一頁泛著。
外麵傳來“嬉笑聲”時,他翻書的手,沒有停頓一秒。
直到這本書又翻閱完了一次,他才終於止住了手。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敲著書麵,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紅,“咳咳——”他掩住嘴,終於抬眸,望了一眼外麵的風雪。
雪如鵝毛,窗戶紙上都糊了厚厚的一層。
而他麵上,還是一副溫柔的眸,就像霜鸝,此時便在他身前那般。
很久之後,待到霜鸝迎著風雪推開門,他淡淡看向她身後的天色。
輕聲道:“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