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殿下在小廚房中問她的那一句:“若是得了自由,以後想去何處?”
霜鸝眼眸微微顫抖,突然關上了窗。
她抱住自己,在這沉默的夜色之中。
江州還是汴京。
她不想回江州,也不想去汴京,她...她想...留在他的身邊。
是,她不想...不想離開他。
霜鸝突然推開窗,隨後奔到門處,打開門的手輕輕顫了顫。
但是這一次,她沒有再選擇放棄。
她顫抖著手,打開了門栓,再輕輕地推開了門。
寂靜的夜,寂靜的院,她奔跑的步伐,格外地明顯,一路喘著氣到了殷予懷房門前,她輕輕喘氣,抬起的手顫抖卻堅定。
“砰——砰——”
...
一片沉默傳來,霜鸝原本顫抖的眸,緩緩地停住。
...不在嗎?
她輕輕地又是試探了幾下,裡麵還是未傳來一絲響動,霜鸝眼眸緩緩發澀,一點一點盈滿淚,有些無助地緩緩蹲下來。
那種陡然抬起又放下的衝動,一下一下席卷著她原就脆弱的神經。
月亮照著寂靜的院,她輕輕眨了眨眼,心中那股好不容易升起的氣,在這瞬間泄個乾淨。
做不到才是常事,沒事的...
她這樣輕聲安慰著自己,緩緩直起身子。
腿卻因為彎曲了太久,一下子起來有些不適應,扭了一下,眼見著就要摔下去。
黑暗中傳來一聲輕歎聲,隨後霜鸝就感覺自己被摟入到了一個滿是冷香的懷中。
她有些反應不過來,遲疑著問了聲:“...殿下?”
殷予懷沒有出聲,隻是靜靜地將人抱到了一旁的亭中,再蹲下來,輕輕地掀起下麵的衣衫。待到確定了霜鸝隻是扭到了沒有受傷時,殷予懷一顆心才鬆下來。
霜鸝愣愣看著麵前突然出現的殷予懷,隨後直到那雙寒涼的手覆到她的腳踝時才反應過來。她喃喃一聲:“殿下,我...”
殷予懷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幫她將鞋襪穿了回去。
無論是霜鸝,還是殷予懷,從前大概都沒有想到,有一天,曾經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會如此熟練地幫一個小婢女穿好鞋襪。
幫霜鸝整理好鞋襪,殷予懷抬眸,望向霜鸝。
霜鸝輕輕咬唇,剛剛那股氣過了,如今即使人在她麵前,她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霜鸝並沒有注意到,殷予懷在月色之下的沉默,那雙向來柔和的眼此時含了些複雜。
她沉浸在自己該如何解釋自己的奇怪行為,眼眸抬了幾次也不敢說話。
殷予懷耐心地等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著什麼。
黑夜掩去了他手上灼燒的痕跡,修長的手指上染上了黑痕。青色的衣袖緩緩垂下,如玉的臉在月光的皎潔之下,恍若一層淡淡的雪。
...
最後,是殷予懷輕聲說道:“霜鸝,又準備放棄嗎?”
但這一次,他沒有再給霜鸝回答的機會,淡青的身影在黑夜之中緩緩消失,他沉默地向著遠方走去。
這是霜鸝第一次認真地看著殷予懷的背影。
他在她麵前,總是很溫柔。
就連生氣的時候,也隻是臉色稍稍冷淡些,還是會陪著她用膳,督促她練字。
他會給她講述他曾看見過的所有世界,從幽州到汴京,哪些大臣家中,有些什麼趣事,哪些人,是她以後萬萬不可得罪的。
其實不止是練字,他會教她琴棋書畫,一點一點地為她講述貴人間的禮儀。
這幾月的記憶,一點一點,緩緩浮現到霜鸝腦海中,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
她忙向前方望去。
那道淡青色的身影,卻已經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她忙想追上去,起身那一刻,腿卻沒有知覺地摔了下去。
這次是真的摔疼了。
疼得她沒有嘗試再起來,隻是一顆一顆地掉著淚珠。
從前的每一次,隻要她哭了,哭得厲害些,待到她再抬頭時,便能夠看見殿下。
但是這一次。
她抬眸看了許久,直到最後一滴淚都流下。
她也沒有看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