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章(1 / 2)

殷予懷望著麵前的梁鸝,眼眸怔了怔。

她今日穿著一身鵝黃色的長裙,頭上簪著一根水玉釵,看著比前些日子清淡素雅了很多。

也...更像鸝鸝了。

梁鸝沒有管顧殷予懷眸中不清的神色,隻是輕聲笑著說:“若是在幽州讓公子出了事,便是我梁鸝的不是了。病重了為何不肯吃藥,公子那小仆,因著擔心都消瘦了一圈。”說著霜鸝端起了一旁的藥碗,輕聲笑著望向殷予懷:“來,我們吃藥。”

如此自然的熟稔,原是應該讓人詫異的。

但是無論是梁鸝,還是殷予懷,都沒有從氣氛中察覺一絲不對。

殷予懷望著梁鸝,眸色複雜地看著那張臉。

她語氣中的溫柔,眸中的笑意,窈窕的身形,明媚的一切,都能夠和鸝鸝相對起來。

但每當他看見她與鸝鸝相似的地方時,便更加清楚地明白了。

她不是鸝鸝。

殷予懷突然覺得很疲累,他昏睡了很久,外麵的雪已經覆了薄薄的一層。

想來,那雪覆在他身上,原也是不錯的。

麵對遞過來的藥勺,殷予懷輕輕瞥開了頭,他們的關係,並沒有好到可以喂藥的程度。他麵色冷漠,蒼白的唇色染上一些藥汁,順著嘴角向著脖頸流去。

梁鸝隨手用手帕覆住他的脖頸時,微微冰涼的手指觸碰到他脖頸的肌膚,殷予懷怔住了。

他眸中的淡漠有些混亂,心亂得像數百根相纏的線,這片刻心中莫名的搖擺,讓殷予懷有些撐不住。梁鸝不是鸝鸝,即使再相似,也不是鸝鸝。

之前詢問過霜萋萋,鸝鸝在宮中的那段時間,梁鸝一直在幽州。

即使霜萋萋會說謊,他如今也親眼見著了數次,他如何會認不出鸝鸝,無論再看多少次,梁鸝不是鸝鸝。

殷予懷冷了眼眸,在梁鸝輕輕為他擦拭脖頸間的藥痕時,輕聲說道:“小姐若是知曉了在下的名字,自然知曉了在下的身份。八年前的事情,在下毫無印象,也多次同小姐說過,不需要小姐回報所謂的恩情。但是,小姐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在下,是有求於在下,還是彆有用心?”

他的話尖銳而殘酷,如若換了彆家的大小姐,此時定是哭著跑出去了。

但是梁鸝隻是輕輕止住了手,輕聲一笑。

她望向殷予懷強裝鎮定的眸,輕輕地俯下身,長發垂到了殷予懷的肩上,直直地望著殷予懷。

殷予懷冷著眸,望著含笑的梁鸝。

梁鸝輕輕地搖了頭,手隨意覆上殷予懷的額頭:“沒有發熱了啊,那公子在說什麼胡話?”

她眼眸溫柔地望著殷予懷,輕聲笑道:“自然,隻是因為恩情。公子兒時救了我,再遇見公子,我自當想向公子道謝。隻是,是梁鸝想錯了,未想到所做的一切,公子會如此不喜,想的如此不堪。如若公子如此不喜梁鸝,那梁鸝自明日開始,便不會再出現在公子麵前了。隻是今日公子好好服了藥,待到病愈了,再為我畫上一副畫像,可好?”

梁鸝已經退讓至此,殷予懷無話可說。

他接過她手中的藥碗,沉默地喝下了藥。

從始至終,梁鸝都隻是溫柔地看著他。就好像他在大街上按住她的肩膀時,她轉身那一刻眼眸中的光彩。

殷予懷突然覺得自己的話說的有些重了。

待到殷予懷喝完藥後,梁鸝沒有再停留,輕笑著道了一聲:“記住我們的約定哦,待到公子病好些了,梁鸝再來拜訪。”

梁鸝輕笑著向殷予懷辭彆,轉身那一刻,眼眸緩緩垂下。

她路過院子時,輕看了一眼院中的桃花樹。

周圍一圈的白雪已經被掃去了,腐爛的根蔓延到了枝乾上。

輕聲一笑,她的眼眸中卻沒有什麼笑意。

*

殷予懷安靜喝了幾日藥。

那日梁鸝帶來的大夫,的確醫術高明。即使隻是簡單為他把脈了一番,也開出了合適的方子。

他看著方子裡麵的幾味藥,有些不明白這大夫究竟有沒有看出他身上的毒。藥方裡麵好幾味藥,對他身上的毒都有抑製作用。

他自小身子不好,日常與大夫打交道,對一般的藥方都能眼熟幾分。但是梁鸝所帶來的大夫開的方子,是他以前從未見過的。按照其中藥材推算一番,方子開的卻也沒有問題。

想來是些尋常人不知道的方子。

因為答應了梁鸝,殷予懷這幾日都有好好喝藥。

藥效很好,不過幾日,殷予懷的身子便有了好轉。

待到身子已經好了大半,殷予懷便開始等待梁鸝上門拜訪。那日他既然答應了要為梁鸝畫一幅畫像,便應該遵守承諾。

手執起筆時,殷予懷愣愣想著“承諾”二字。

...

院中的雪已經停了,今年冬日遠沒有去年寒冷。雪雖然一陣一陣地飄,但是總是還未堆積起來便化了。

*

殷予懷沒有等到梁鸝。

就像那日梁鸝離開時笑著道:“自明日開始,梁鸝便不會出現在公子麵前了。”

她真的再也沒出現。

他小院的門一直都沒有鎖,楊三日日在院中照料著那棵樹,他日日在書房中臨摹。

雖然不曾提及,但是殷予懷知道,自己在等著梁鸝。

眼見著冰雪消融,萬物複蘇,殷予懷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在這最後的時間中,他想完成對梁鸝最後的承諾——為她畫一幅畫像。

這一生,他已經欠了鸝鸝一世的承諾了,便不要再欠彆人的了。

但是,殷予懷沒有等來梁鸝。

他風寒恢複的那一日,大夫過來,給他開了些抑製體內毒性的藥。大夫沒有明說,但是隻能是梁鸝派來的。殷予懷對大夫看出他體內的毒並不覺得詫異,原本就是幽州這邊的毒,幽州這邊的大夫能夠看出來,是很尋常的事情。

隻是大夫隻是開了些抑製毒性的藥,也沒有勸他治,甚至都沒有明說什麼。那日梁鸝在的時候,大夫滿是恭敬。今日獨自來時,麵上便隻剩冷漠。

殷予懷無所謂大夫的態度,隻是有些好奇,無論是那個婢女青鸞,還是這個醫術高明的大夫,對梁鸝的態度都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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