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寺廟聽說很靈驗,公子可是有什麼心願?”梁鸝輕笑著問道。
殷予懷蒼白的臉上是一雙清冽的眸,長身玉立,輕聲應下:“確還有一樁心願。”
*
山路顛簸,昨夜又下了雨,馬車行的很慢。
到了寺廟時,天色已經暮了。
殷予懷先下了馬車,看青鸞從後一輛馬車中將梁鸝攙扶下來。
他靜靜地看著梁鸝,直到梁鸝抬眸的前一刻,才緩緩地將頭移開。
看著麵前寺廟的名字,才覺得,前些日子他來時,竟然連寺廟的名字都沒有看見。
“桃靈寺。”
梁鸝緩緩走過來,輕聲解釋道:“這個寺廟,最初是一片桃林,後來一位高僧到了此處,就著那片桃林,修了一個茅草屋。後來逐漸有了香火,發展成為了幽州這邊最大的寺廟。最初那片桃林,也就一直保持了下來。又因為這裡的寺廟,是遠近聞名的靈驗,所以當時給寺廟取名的時候,就選了“桃靈寺”這個名字。”
殷予懷看著題字的石匾,輕聲應下:“如此。”
“從前公子在幽州生活了十二年之久,不知曉桃靈寺嗎?”有些疑惑,梁鸝輕笑著問道。
殷予懷抬頭,見前方山路難走,自然地伸出了手:“不曾,雖然在幽州生活了十二年,但是家中管束嚴格,很少出來。”
梁鸝怔了一瞬,隨後牽住了殷予懷的衣袖。
兩人很緩慢地講述著從前的事情,走完了這段陡峭的山路。
待到終於到了寺廟前,梁鸝輕聲道謝:“多謝公子。”
殷予懷淡淡搖頭:“舉手之勞,是在下未考慮清楚。未想到昨夜下了雨,山路會如此陡峭,辛苦梁小姐了。”
梁鸝彎唇一笑:“已經相熟,公子便彆喚我梁小姐了,喚梁鸝或者鸝鸝吧。”
殷予懷眼眸怔了一下,隨後應下:“那在下喚小姐...梁鸝吧。”
梁鸝一邊走著,一邊輕笑:“其實很少會有人喚我這個名字。”
殷予懷接話:“如何說?”
梁鸝小心提起自己的衣裙:“平日裡,隻有爹爹在同我生氣時,才會喚我梁鸝。其他人,不是同公子一般喚我小姐,便是更親密些,喚作鸝鸝。”
“很好聽。”殷予懷又重複了一遍:“梁鸝,很好聽。”
看著衣擺還是沾上了泥,梁鸝輕聲歎了口氣,不過馬上接著殷予懷的話說道:“聽爹爹說,我娘親為我取的名字。不過我也沒有講過娘親,聽爹爹說,娘親誕下我的第三日,身上舊疾複發,便閉上了眼睛。”
殷予懷望向梁鸝,從她手中接過了提起了裙擺,輕聲道:“節哀。”
“已經臟了,不用麻煩公子了。”梁鸝輕笑笑。
“無事,不麻煩。”殷予懷小心地提著裙子。
身後的青鸞忙上前:“公子,奴婢來便來。”
殷予懷沒再堅持,鬆開了手。
他們到寺廟中時,正值晚膳的時間,捐了些香油錢後,僧人將一群人引到了吃齋飯的地方。
殷予懷和梁鸝都沒有什麼忌諱,對席坐下。
楊三和青鸞離開房間,去端來膳食。
一時間,房間內隻剩下殷予懷和梁鸝二人。
梁鸝輕笑著打量周圍的一切:“雖然我自小生活在幽州,但是這桃靈寺的齋飯,也是第一次吃。”
殷予懷淡淡點頭:“想來味道不錯。”
梁鸝好奇:“為何如此說?”
殷予懷手緩緩斟了一杯茶,遞過去:“從汴京來幽州之前,在下尋人打聽過。幽州除了兩處酒樓,便是桃靈寺的齋飯最為著名了。”
看了看四周的環境,殷予懷繼續道:“桃靈寺的齋飯以清、雅、靜出名,倒是名不虛傳。”
“倒是梁鸝的過錯,從小生活在幽州,卻還不及公子了解幽州。”梁鸝伸手,接過殷予懷手中的茶盞。
她溫熱的手指尖碰到了殷予懷冰涼的手骨,微微停留一瞬後,移開。
殷予懷像是沒有察覺,低頭為自己又斟了一杯茶。
待到斟完茶,青鸞和楊三都端著膳食回來了。
用膳的時候,幾個人都沒有說話,外麵又風風雨雨,淅瀝的雨聲從外麵傳了進來。
梁鸝放下碗筷,輕聲道:“如若明日雨不停,怕是得再過幾日才能回去了。公子若是有急事,我們去尋僧人要些信鴿...”
殷予懷搖頭:“在下沒什麼事情。”
梁鸝便沒有再說,隻是輕笑著看著殷予懷用完膳。
用完膳,天色已經完全昏了。今日天色晚了,已經尋不得方丈。兩人彆過之後,各自跟隨帶領的僧人去了齋房。
殷予懷淡淡隨在僧人身後,待拐角之後,輕聲說道:“在下想為一人祈福。”
僧人應下,隨後換了方向。
直到將人帶到了佛像麵前時,僧人才繼續說道:“夜寒涼,施主若是想回齋房了,喚外麵守夜的小僧便是。”
殷予懷點頭:“多謝。”
僧人行了一禮:“阿彌陀佛。”隨後便離去了。
殿內金身佛像,兩三個蒲團,昏暗的燭火在從外麵湧進來的風搖曳著。
殷予懷的臉半明半昧,他長身玉立於殿中,抬眸望向金身佛像。
向來矜貴、從不信佛的太子殿下,在這風雨交加的夜中,虔誠地跪在了佛像前。
他望著上方的佛像,輕輕地垂上眸。
*
這一夜,楊三在齋房中,等了足足一夜。
直到天微微亮時,一道雲白色的身影才輕輕地推開門。
殷予懷對著領他回來的僧人道謝:“多謝師父。”這僧人看著不過十歲,見他道謝,忙持著佛珠,低頭:“施主有禮,阿彌陀佛。”
看著小僧人離去的背影,殷予懷輕輕笑笑。
他推開門,看見了楊三。
“昨日不是說了,不用等孤。”關上門,殷予懷輕聲說道。
待了一夜,楊三實在疲累,他一直擔憂殿下的身體。雖然前些日子喝了藥,身體好了些,但是殿下身子有多弱,隻有他最清楚了,如何禁得起這麼折騰。
但是楊三哪裡敢直接說,隻能是點頭:“是,適才我去尋了僧人,這是今日的藥。”
烏黑的藥用白瓷的碗裝著,殷予懷愣了一秒,淡淡地喝下。
外麵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
楊三關上窗:“雨下了一整夜,如今還未停,今日怕是下不了山了。”
殷予懷輕點頭:“嗯。”
*
齋房中焚著一種獨特的佛香,昨夜梁鸝睡得很熟。
醒來的時候,梁鸝輕輕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望向青鸞時,輕聲問道:“外麵的雨還未停?”
青鸞一邊服侍,一邊說道:“下了一夜呢,奴婢已經將早膳為小姐端來了,小姐洗漱一番,先用早膳。”
昨夜的夢太熟,梁鸝還有些迷糊,她輕輕點頭,隨著青鸞的動作動。
待到徹底清醒過來時,梁鸝按了按自己的頭,起身去將窗戶推開了些。
有些巧,在她們院中,便有一顆桃樹。
“這棵桃樹,看著也不錯...”梁鸝輕笑著,眼眸緩緩垂下。
青鸞走過來看了一眼:“如何也是比那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