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章(火葬場二合一)(1 / 2)

傳來青鸞和楊三聲音的那一刻,殷予懷徹底昏了過去。

梁鸝的身子被殷予懷狠狠壓在狹小的山洞之中,她眼眸微微下垂,手頓了幾下,都抬不起來。

即使相隔著衣衫,她仍舊能夠感受到殷予懷身上的溫度,是一種不正常的熱。

他發絲胡亂地散著,露出來的一截下巴,恍若白玉染上了緋紅。

直到身上的殷予懷被上來尋她們的僧人搬去,青鸞上前一把跪在她麵前時,梁鸝才從思緒中清醒過來。

她眸色深重地看著殷予懷,隨後接過了青鸞手中的帕子。

看著麵前的一幕,青鸞紅了眼,半跪在路旁:“是青鸞的錯,不應該讓小姐一個人呆在齋房之中,小姐——”

梁鸝這才緩聲說道:“不是你的錯。”

她抬著眸,看著麵前在楊三背上已經昏迷過去的殷予懷。

...

回到齋房之中,梁鸝睡了很長的一覺。

她突然夢見了八歲那年的一切。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她最後能夠記住的,隻是一身紅衣的殷予懷。

或許曾經不是的。

她也曾心中滿是綠洲,也曾真的期盼著,有一日,爹爹能夠破開山寨破爛的門,衝進來,抱住顫抖害怕的她。

她會撲到爹爹的懷中,眼眸發紅地同爹爹委屈害怕講述寨中的一切。

可是她沒有等到。

這麼多年,她再也沒有等到。

她清晰記得那兩年發生的一切。

在山寨中時,她第一次拿起染血的刀,是在九歲那年。

她記得,那是柄滿是鐵鏽缺了半截的匕首,溫而腥的血順著鐵鏽緩緩流出,滑到她手上的那一刻,她跌坐在了地上。

她好像,的確不怎麼堅強。

用了整整一年,才能背棄曾經所有的教養,握緊那把發鏽的斷匕。

一個在王府中長大的小姐,在這山寨之中,能夠遇見的是,是什麼呢?

那是梁鸝,即使是後來,也不願意回憶的一切。

她要如何麵對曾經的自己全然崩壞呢?

所以她改了名字。

從前爹爹告訴她,她的娘親,是這世間最美的人兒。

每當爹爹講起娘親時,她都能從爹爹的眸中看見無比珍重的愛意。

即便娘親已經故去多年,但是爹爹從來沒有娶過其他人,哪怕是小妾,也不曾有過一個。

爹爹告訴她,她的娘親有一個很美的姓——“霜”。

所以她最初的名字,不是“梁鸝”,而是“霜鸝”。

她隨娘親,擁有這世間最美的姓。

這個名字,除了她和爹爹,便隻有相熟的奶娘清楚。

在八歲之前,她一直都是霜鸝。

雖然從未見到娘親,但是從爹爹口中,她認識了娘親。

每次爹爹說起娘親時,眼眸中總是滿是溫柔,她兒時不懂事時,曾經問過爹爹:“娘親不在這世間了,爹爹不會傷心嗎?”

那是她看見爹爹愣了一瞬,隨後摸了摸她的頭,眼眸中更加溫柔了:“自然是傷心的,隻是爹爹還有鸝鸝啊。即便是傷心,爹爹也會好好地陪著鸝鸝長大的,待到鸝鸝出嫁了,尋到了待鸝鸝世間最好的夫君,爹爹便要去陪娘親了。”

那時的她說什麼呢?

梁鸝怔了一瞬,那時的她說:“那鸝鸝不要嫁人啦,鸝鸝要永遠在爹爹身旁。”

曾經,是這樣的。

但是什麼時候開始,一切就變了呢?

是她第一次持起那把發鏽的匕首,溫腥的血流到她的衣襟之上,還是她慢慢會溫柔地笑,從稚嫩到熟練地去哄騙人,亦或者是她九死一生回來被攔在府外時,看見爹爹身旁同她很像的女孩喚了一聲“爹爹”。

梁鸝不清楚了。

曾經她世界的一切,從哪一刻,開始全然地崩塌。

她開始尋不到緣由,恍若無限地陷落,那個時候的她,太需要一些什麼東西,能夠止住她崩塌的世界了。

可她生命中,還有什麼,是能夠止住崩塌的一切的呢?

爹爹曾經是她生命的全部,她要用什麼,來止住這崩塌的一切。

用什麼呢?

昏迷過去的那一刻,祭祀上那一身紅衣,突然出現了她眼前。

她看見他緩緩向她走來,眸中滿是溫柔的笑,輕柔幫她擦去了麵上溫熱的血,輕聲說道:“小姑娘,即使害怕,遇見危險,也要記得躲開啊。”

她好像,尋到了。

那一瞬間,不斷崩塌的一切,開始重建,梁鸝緩緩地,緩緩地,睜開了眼。

抬起眸的那一刻,她好像回到了那個寨子中。

看著爹爹向她走來,她溫柔地彎起眸,輕聲說道:“爹爹,這兩年,我很想你。”

她被爹爹摟入懷中,她感受著爹爹身軀的顫抖,但是...但是,梁鸝眨了眨眼,她好像,不太在意了。

待到爹爹鬆開了她,她彎著眸,柔柔笑著,輕聲對爹爹說:“鸝鸝想換個名字。”

那是從爹爹的眸中,她看見了詫異,但是她還是繼續輕笑著說道:“爹爹,讓鸝鸝隨你姓吧。”

望著爹爹的眸,她重複了一遍:“爹爹,以後,我就是梁鸝了。”

霜鸝死在了那一天。

在那個寨中開始崩壞的“霜鸝”,終於在她說出“梁鸝”的這一刻,徹底消失在這世間。

從今以後,她便是梁鸝了。

如若沒有那場她都沒有算到的失憶,原本,原本...

梁鸝輕輕地抬起眸。

原本,去到殷予懷身邊的,該是她。

*

接下來的很多天,梁鸝沒有再見到殷予懷。

那日回去後,他們都沒有再留在寺廟中,而是下了山。

殷予懷的身子很不好,原本她是要尋大夫去為殷予懷看的,但是楊三搖了搖頭:“梁小姐,後麵的事情便不用了。京城那邊的大夫,前些日子已經趕過來了。公子向來身體不好,這兩天又受了寒,相熟的大夫,會更了解公子的情況,多謝梁小姐的好意,但是,不用了。”

被拒絕,梁鸝也隻是輕輕點了頭。楊三的意思,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應該便是殷予懷的意思。為何,殷予懷不想見她了?

前幾日,殷予懷對她的態度,明明有了轉變。她說不清,那種奇怪的感覺是什麼,但是殷予懷將她背在背上,護在懷中的那一刻,一瞬間,她甚至覺得,他認出了她。

但是很快,梁鸝就否認了這種想法。

沒有理由,如若殷予懷認出了她,對她的態度也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都能夠為了她去死,如何會將她推向彆人懷中呢?

殷予懷做不到的。

那日她沒有繼續再嘗試,隻是遠遠地望了一眼馬車,隨後上了回王府的馬車。

隔日,她再去尋殷予懷時,依舊被楊三阻在了門外。

“梁小姐,我家公子身體抱恙,暫時不能見小姐。”楊三的眸中,有些沉重。

隔著一扇門,梁鸝好像聽見了什麼,但是細細聽,卻又聽不到了。

楊三在門口,殷予懷在床上,那剛剛發出聲響的,是何人?

是從京城來的大夫嗎?

可是,她派去監視的人說,從始至終,都沒有從京城來的大夫。

梁鸝溫柔對楊三笑了笑:“那何時能夠見?”

楊三沉默了一瞬:“...半月。”

梁鸝輕聲應了下,轉身那一刻,身後的青鸞直接上去,直接從楊三身後砍暈了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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