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夠在棋局上如此鋒利,日後應該也能保護好自己。
地位、權勢、財富,這些梁鸝生來就有的東西,他並不曾為她擔憂過。或者說,即便這些東西,梁鸝沒有,他也能讓她擁有。
但是這些,到底都隻是外在的。
他希望她此生都安樂,在這些外在之外,她必須能夠自己站起來。
因為旁人都不是他,他沒有辦法替任何人保證,此生不會辜負她、欺負她、背叛她。如若那樣的事情真的發生了,梁鸝需要的,是自己能夠麵對一切。
殷予懷看著最後白棋不再猶豫,徹底吞噬了黑棋,眼眸之中緩緩有了笑意。
如今的每一天,他都越來越覺得,隻要他離開,隻要梁鸝此生不再想起從前的一切,她會有很好很好的一生。
*
收拾好棋盤之後,三人一同去了山後的小溪。
那是一條長長的溪流,從高處的山上順流而下,十分清澈。
溪流旁,有很多奇形怪狀的大石頭,形狀特殊些的,可供人休憩。
殷予懷一行人來時,溪流旁已經滿是人。
梁鸝摘下了麵紗,也同殷予懷一般,戴了一方麵具。頹玉見狀,也尋了一方麵具戴上。如若不是人多到擁擠,眾人都沒有時間注意,三人還是很引人矚目的。
但是,今日山間的人實在太多了,人人結伴而來,即使有人看見三人都戴著麵具的時候,會詫異一瞬,但是走上一兩步,便都忘了。
三個人尋了一處陰涼的,人比較少的位置。
頹玉將手中的傘放置到一旁,隨後坐在了梁鸝身側。
殷予懷自然地坐到了頹玉的身旁,望著麵前潺潺的溪水,感覺到了一種彆樣的寧靜。
“看,有魚兒。”梁鸝驚訝地指向了對麵的一處,魚兒悠閒地在溪流中遊:“如此清澈的溪流中,為何會有魚兒,不會被行人抓了嗎?”
殷予懷輕聲一笑,倒也沒開口說話。
頹玉則是隨著梁鸝的話,向著四周望了望,一本正經地說:“沒有烤魚的。”梁鸝哈哈大笑起來,最後頭放在頹玉的肩頭:“笨蛋,自然沒有,這可是佛寺。我隻是說說,你怎麼還認真去看了。”
殷予懷就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梁鸝半邊身子,在頹玉的懷中,兩個人笑作一團,頹玉怕梁鸝摔倒,一隻手摟住了她。
其實這些天,這樣的情景,殷予懷已經看了許多次。
他從最開始的怔然到如今的平靜。
他望著那水中的魚兒,這般清的小溪,如若不是在寺廟中,魚兒焉能活下來。
一旁還有一群兒童追著溪流中的小魚,殷予懷莫名想起了那隻紙鳶。
巷子中的那些孩子,也是這般追著紙鳶的,很開心,他兒時沒有體會過的開心。
殷予懷隨著兒童向著溪流中的魚兒望去,像是知曉兒童們追逐卻不會傷害它,待到兒童快追趕上時,魚兒便會遊得快一些,待到兒童離得有些遠時,魚兒遊的速度就變慢了。
殷予懷覺得這一切都很新奇,他認真地看著那條魚兒,隨著它躍動的軌跡和速度,判斷它的意圖。
直到那魚兒一頭撞到一旁的泥土上時,殷予懷有些怔住了。
隨後,他開懷地笑了起來。
好笨的魚兒。
突然聽見殷予懷的笑聲,一旁的梁鸝和頹玉都望過來。
殷予懷便細細將剛剛魚兒的事情,同兩人說了一遍。他講到最後魚兒撞到泥土上時,自己又忍不住笑了笑。
梁鸝也輕聲笑了起來。
頹玉眼眸怔了怔,下意識望向了梁鸝。
殷予懷沒察覺異樣,隻是繼續看著溪流中,想看看那個魚兒最後怎麼樣了。但是剛剛耽擱了一會,如今再看過去,已經看不見了。
殷予懷不由得又是笑了笑,對上梁鸝溫柔的眸時,他輕輕地歪了歪頭。
梁鸝眼眸中的笑越發濃鬱,如若不是那魚兒真的如此,她都快要覺得殷予懷一定是知道什麼了。
天色漸晚的時候,人便開始變少了。
梁鸝感覺麵色有些發燙,便讓頹玉接下了麵具。
殷予懷便在一旁靜靜看著,此時梁鸝的臉正對著他,見他望來,甜甜地笑了起來。
殷予懷想到那日曲也給他的那半塊飴糖。
真的很甜,就像此時的梁鸝一般。
他已經很久沒有喚過梁鸝那個名字了,是他下意識地疏遠,也是他對自己的警醒。
在半個月之後,這個他曾經深愛的人,會同彆人大婚。
她會擁有很好很好的一聲。
不需要想起在那廢院之中,他與她的過往。
殷予懷垂下頭,淺淺一笑。
隻是一個名字而已。
*
解下麵具,殷予懷和頹玉都能看見梁鸝泛紅的臉。
頹玉忙尋了竹筒,向前麵跑去,用竹筒接了冰涼的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