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絲毫破壞過自己人生的軌跡,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發生。直到,在他本該被廢的那一日,他沒有等來那道聖旨。
前半月,他已經同書青商議好了他被廢之後的一切事宜。一切都沒有什麼不同,除了他身邊沒有鸝鸝。
但那一日,他等到很久,都沒有等到那道聖旨。沒有等到聖旨,他還是去了廢院。待到那日夜色稍晚時,冬日的雪開始細細地飄,他靜靜看著廢院中那顆桃樹,手拂開上麵堆積著化了一半的雪層。
或許是心有靈犀吧,他轉身那一刹那,門“嘎吱”響了一聲,一身宮裝的少女突然探出頭。
她輕笑著,輕聲說道:“殷予懷。”
在他抬眸的一刹那,眼前的一切開始消散。
手中微寒的冬雪變成了春日的暖光,那顆奄奄一息的桃樹此時掛著一樹蔥綠的葉。
殷予懷怔了一瞬,向相隔四五步的梁鸝走過去。
他輕輕地將頭放在她肩上,聲音因為剛睡醒,有些沉:“鸝鸝。”
他有些慢,卻很清晰地講述了夢中的八年他經曆的一切,他半跪在榻上,輕柔地抱住她。梁鸝一邊摸著他的頭,一邊饒有興趣地聽他講著。
聽完了,她不太驚訝,輕笑著問道:“她還好嗎?”
殷予懷知道,這裡的“她”,指的是夢裡麵的霜鸝。
像是知道殷予懷要說什麼,梁鸝抬起他的臉,眼睛直直地看著他:“所以,殷予懷,你有...替我抱抱她嗎?”
殷予懷靜靜地看著梁鸝,很認真地搖了搖頭。
“有些可惜呢。”梁鸝有些遺憾地彎了彎眼,眸中卻還是掛滿笑意。
她輕輕地親了一下麵前這個有些沉默的人,柔聲說道:“殷予懷,你這種表情,不會在想,那個時候你如若送我回家了,一切會不會不一樣吧。不會,你還在自責吧。”
看著殷予懷一副被說中的表情,梁鸝輕聲一笑,又親了親殷予懷的唇。
她隻是輕輕貼了一下,就回到了殷予懷懷中。她聲音很輕:“殷予懷,你是笨蛋嗎,本小姐根本不識路的,所以這個夢,一開始,就是一個悖論,殿下居然還能在其中耗了八年,本小姐隻覺得——”
她的話來不及說完了,因為嘴已經被殷予懷堵住了。
他有些隱忍地將人按在榻上,一隻手壓住梁鸝的雙手,隨後直接吻了上去。
梁鸝自然沒有絲毫的掙紮,她接受他含著複雜情緒的隱忍,睜開眼溫柔地看著他。殷予懷眼眸突然紅了,動作也安靜了下來,他低聲說道:“對不起,鸝鸝。”
向來成熟穩重溫柔的前太子殿下,如何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梁鸝認真看著他,隨後笑著說:“可是,殷予懷,你又沒錯,你隻是下意識,想要為鸝鸝謀劃一個最好的未來,哪怕,那隻是夢。”
梁鸝溫柔看著他,或許,他們之間,同最開始最大的不同就是,有些話,即使殷予懷沒有說出口,她也能清晰地明白了。
那些曾經在時光歲月中沉澱的自卑、瘋狂與扭曲,在這個人麵前,一點一點被掰正。
她依舊,不那麼正常,但在很長很長的時光裡,這個人很溫柔地告訴她,沒關係。那些她扭曲的愛意,偏執的沉默,變質的瘋狂,全都被,一點一點接受,包容,和愛護。
在這一瞬間,梁鸝仿佛看見了那個站在山寨前,殺掉了山寨中的最後一個人,沉默地扔掉了手中染血的匕首的少女。
她迷茫地望向前路,手側一道長長的傷口正不住淌著血。
那是,曾經的她,曾經一無所有的她。
可這一次,她聽見,過往的風對她說。
沒關係。
走過這段荊棘,那個人,在未來等你。
沒關係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