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穿著的一身名牌都臟了,發型淩亂,麵色鐵青嘴唇蒼白,麵頰和瞳仁還都泛著不正常的紅。
被帶進辦公室後,沈勃翰目眥儘裂,但氣勢還是有的。
一振手臂甩開了抓住他的兩名保安,沈勃翰看向沈逸燼的眼神猶如活鬼修羅,他笑了笑說:“兄弟一場,難道我想見一見我大哥都這麼困難嗎?”
沈逸燼卻似乎不想跟他談論這個,他甚至連他的通行證是哪兒來的都沒有問,隻是說:“你想見我?有什麼事?”
“我來……”說到這裡,沈勃翰氣勢稍稍弱了一些,他往坐在那裡的景尋身上看了一眼。
他是來跟沈逸燼談,要他放過嚴景尋的。
昨天離開機場以後,其實他後來又追到沈逸燼家樓下。
他跟自己這位大哥的聯係並不多,至少沈逸燼這次回國以後,他們兩兄弟幾乎都是橋歸橋、路歸路。
如果不是因為還有爺爺,因為他們還住在沈家,他們似乎根本就不會再見麵。
可儘管如此,他還是打聽到了沈逸燼的住處。
或者說是他用來藏嚴景尋的地方。
昨夜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宿的雨,沈逸燼家的窗簾全部都被擋得嚴嚴實實,沈勃翰看不見裡麵。
然後他就淋著雨,在樓下一站就是大半宿。
其實昨夜他想通了很多事情,比如為什麼嚴景尋會說不愛他就不愛了——經曆了在機場被沈逸燼的保鏢鎮壓、在絕對實力麵前被打壓、尊嚴臉麵掃地的時候,他終於意識到了過去嚴景尋的卑微和難受到底從何而來。
嚴景尋是怯懦的,自己因此而瞧不起他。
可自己也從沒尊重過他。
還任由人儘情打壓他的尊嚴,卻反而要嘲笑他的懦弱……
其實他昨天也隻是想對嚴景尋說,他已經處理了胡曉鵬,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人會陷害他、侮辱他。
可是沒有機會。
他連說這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或許嚴景尋也已經不在意。
看著寬大辦公桌後麵,坐在那裡麵容冷靜鎮定的嚴景尋,沈勃翰突然覺得很陌生。
……陌生,又是那麼的美好。
辦公桌後的嚴景尋穿著一件白襯衫,一張精致的麵孔,下巴尖瘦,脖頸蒼白細弱,卻並不脆弱。
他端坐在那裡,與整間辦公室的風格相比竟然沒有絲毫違和,青年目光沉靜,表情淡然且自信,看他的目光有審視、有打量,卻不再有躲閃和畏懼。
怎麼辦……他覺得這樣的嚴景尋好像更耀眼了。
他並不想就這樣放棄嚴景尋。
至少,不會縱然人再傷害嚴景尋,像他一樣混蛋。
昨天晚上被找到時沈勃翰已經發了燒,現在更是燒得厲害,腦子都成了漿糊。
但一想到嚴景尋和沈逸燼,沈勃翰就還是強忍不適、背著他母親偷偷地跑了出來,他要找沈逸燼,要當麵跟他說,要他放過嚴景尋。
想到這裡,沈勃翰晃了晃變混沌的腦袋,說:“我想要你放過嚴景尋。”
說著,他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桌子後麵那張巴掌大的削瘦麵頰上。想起剛才衝進辦公室裡看見他的學長主動獻吻沈逸燼的一幕……沈勃翰心如刀割。
他蒼白的唇噙動著,高燒讓他不由喘起了粗氣,巨大的痛苦讓他說話都變得艱難了許多。
但沈勃翰還是堅持道:“大哥,你憑良心說,你是真的能跟嚴景尋結婚嗎?……如果你是還因為小時候的事情生我的氣,我跟你道歉,隻要你放過學長……”
景尋:???
訝異地望向一旁的沈逸燼,景尋表示自己完全搞不懂二少在說什麼。
很顯然,先生也有著跟他一樣的疑惑。
“我想你是想多了。”沈逸燼說:“我跟景尋在一起,與你無關。”
沈勃翰卻調轉了矛頭,直接改為對話景尋:“咳咳……學長,你真的相信他嗎?你們這才認識了不過……不過一個月……還是不要太草率,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不要……用你自己的幸福,來懲罰我……”
“那個……”
景尋也弱弱地舉手,表示:“我真沒想懲罰誰……”
眼見二少這會兒說話連氣都喘不上來,景尋還是有點害怕的。
怕他在沈逸燼的公司裡出什麼事兒。
景尋說:“要不你先去個醫院?二少你病了。”
而且還病得很明顯!
景尋記得原著裡,後期沈勃翰想法設法地想要入侵伊威科技偷取商業情報,這是他能否駁倒沈逸燼的關鍵。
原主也是在那個時候被派上用場最後折了腿的。
由此可見,二少對伊威的執著之深。
那麼他今天突然拿著通行證衝上了頂樓,這本身就是一種暴露。
雖然一張通行證也說明不了太多的問題,但除非是真的昏了腦子,一般人都不會這樣過早地開始晾底牌。
景尋給沈逸燼遞了個眼神兒,與其在這裡說廢話,他更想先生叫人把沈勃翰送去醫院,彆在這裡出什麼事。
那麼沈總會意了嗎?
他看過去的時候,沈逸燼自然接受到了他的目光。
眼見青年眼底的擔憂完全不是作偽,沈逸燼稍稍一證,隨後重重地合了下眼。
眼皮輕掀,再睜眼時桃花眼裡溫度徒然消失殆儘,沈逸燼的眼底像蘊著化不開的墨。
“二少病了,先送他去醫院吧。”他說。
“不,我還沒說完。”已經快要虛脫的沈勃翰被兩名保安一左一右地重新夾住,他掙紮著還不想走。
燒是的確燒糊塗了,沈勃翰的腦袋變成了一根筋兒,就隻想勸沈逸燼放手。
而那兩名保安並不及沈逸燼的保鏢那樣訓練有素,他們聽說這是二少也不敢真的用強,一時之間,辦公室裡雞飛狗跳。
站在一旁的秘書米米嚇得一動都不敢動,她沒有想到……關於夫人上位的戲碼,竟然還是兩兄弟爭相搶奪的狗血劇情!
怪不得剛剛跑走的二少臉都綠了,估計是實在接受不了前男友變大嫂的打擊,不得不跑出去平複心情……
嘖嘖。
不過該說不說,二少跟他們沈總比還是嫩了……太多。
掙紮中,沈勃翰終於清楚地表達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對景尋說:“沈逸燼是沈家的嫡長孫!未來我家的家業都要交給他的,你真的認為他會娶一個男人嗎?就算,咳咳,就算爺爺因為他的病,處處都遷就他,同意你們的事,可家裡的族叔們也不會同意……他想要繼承家業,就……勢必要找個娶妻生子,傳宗接代……學長你,明白了嗎?他根本就是在玩弄你……”
景尋:“……”
沈逸燼:“把他帶出去。”
沈逸燼下命令的聲音聽上去無怒無悲,連絲毫要辯駁爭論的意思都沒有。
但所有人都知道,沈總現在的心情很不好。
辦公室裡,沈逸燼麵無表情地一步步走近沈勃翰,每一步都踏在屋內所有人的心上一樣,他渾身裹挾著一股化不開的寒氣,從剛才開始,到現在這氣息變得更為濃烈,所過之處都恨不得叫人深深打起寒顫。
被凍了一下的保安越發用力地拖動著二少,但病了的沈勃翰什麼都豁出去了,一時之間兩個人竟然拖也拖不動。
撕扯拽拉之中,沈逸燼來到了沈勃翰的麵前。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濃黑的眼瞳仿佛就要吞噬一切。
“這是最後一次,沈勃翰。”他說。
聲音平淡,又仿佛兜頭一桶冷水澆落,連兩名保安都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哆嗦,差點鬆了手。
可就在這時,沈逸燼身後又傳來聲音——
“誰說我們不能傳宗接代的呀。”
景尋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青年獨有的嗓音清脆悅耳:“誰說我們不能傳宗接代的?……我、我……”
一時之間收獲到包括沈逸燼在內的至少八隻眼睛散射過來的目光,景尋突然一噎。
他開口隻是下意識地想懟一懟沈勃翰,其實說來說去,沈勃翰今天會特意找過來說這些,美其名曰是擔心他,其實不還是覺得他不配。
因為打心眼裡覺得像嚴景尋這樣的人不配跟沈逸燼舉案齊眉、不配獲得沈家長輩的認同,所以才一口咬定、發自內心地覺得沈逸燼是在欺騙他的感情,都是在騙他的。
這種想法讓景尋覺得好笑,又有點惡心。
不過景尋向來老實,很少跟人打嘴仗。
一時衝動地開了腔後,麵對眾多打量的目光,他突然又不知道針對“傳宗接代”這個點該怎麼優雅又不失氣人地懟下去了。
總不能真的說自己能生吧,那會不會被當成精神病……
“呃。”
視線在眾人身上掃了一周,景尋突然臉上一紅,打算來一個委婉的暗示:“你們聽說過海|棠|文嗎?生子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