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們是他們等會兒會不會打一架?”
“啊,有點期待了。”
此起彼伏的聲音幾乎快要蓋過旁邊的奏樂,因為議論的人太多,各個方向的都有,見所有人都在明目張膽地談論這事兒,其他人便越發肆無忌憚。
沈勃翰緊緊握住拳頭。
與此同時,嚴景尋和沈逸燼一同在他麵前站定。
沈勃翰死死地盯著麵前並肩而立的兩個人。
眼見著沈總來了,包圍圈以內的林立等人卻不敢再說話。
——他們沒有想到這邊的動靜會驚動沈逸燼。
而有沈逸燼在的地方,他們都會自覺地謹言慎行。
“沈總。”林立跟其他幾個人略微埋頭,向沈總問好。
但沈逸燼隻是淡淡地看著他們,沒有應聲。
被那雙淡漠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著,林立等人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也向他身邊的景尋問好:“嚴……嚴先生,恭,恭喜你們。”
景尋同樣沒有作聲。
他看的更多的是沈勃翰。
附近的討論聲此起彼伏,都是在深挖沈家兄弟的矛盾的,景尋也不免想多一些——渣攻今天特意鬨了起來,不會又是要報複他吧?
就在這時,沈逸燼也將目光轉到了沈勃翰的身上。
頂著周圍四麵八方的議論聲,他表情淡定地詢問:“阿翰身體好點了?”
沈勃翰還久久地看著景尋。
但也沒有無視他大哥的話。
他回答說:“好一點了。”
他的視野裡,沈逸燼當眾拉起了嚴景尋的手。
注意到這樣的變化,他視線不得不隨著那隻手,轉到了沈逸燼的身上。
餘光裡,青年溫順地往他大哥的身邊靠了一靠。
沈逸燼緩緩地、意有所指地對他說道:“前兩次見過麵了吧,這是你大嫂。”
“……”
沈勃翰握緊的拳頭鬆開又再度握緊,仿佛隨時都可能像剛才一樣,暴起揮拳。
但他的對麵,沈逸燼卻穩穩地佇立在那裡。
眼眸漆黑深邃,目光如炬。他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直直地盯著他時,仿佛周遭都變得灰暗了。
連旁邊人見了都隱隱感到了一中壓迫。
緊緊握拳的沈勃翰最終也沒有動。
反而是沈逸燼又低聲叫了他一句:“阿翰。”
語氣稍顯嚴厲。
“……”
沈勃翰握緊的拳頭在發抖。
他雙眼幾乎快要脫離眼眶,削瘦到猙獰的麵頰因為牙根緊咬也變得越發扭曲。
就這樣僵持了不知多久。
在沈逸燼目不轉睛的盯視下,沈勃翰發紅的眼眸終於一轉,重新落回景尋身上。
而也就是這近距離地一轉,他眼睛突然變得更紅了。
好像無數情感就快要傾瀉而出,但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沈勃翰不著痕跡地深吸了口氣,最終出聲道:“大嫂好。”
他聲音有些不正常的高亢,仿佛使出了全部的力氣,聽著完全不像是在病著。
因為足夠清晰,周圍人聽了,也跟著安靜了下來。
剛剛的那一聲問好似乎是打開了什麼閘門,跟著,沈勃翰又露出一個笑容。
相當不好看,但卻還算自然,他語氣略顯輕鬆地跟沈逸燼說:“恭喜大哥了,今天訂婚。我這段兒時間一直病著,也沒幫你們張羅什麼,後麵如果有需要的話,你隨時喊我。”
他這樣說完,剛才周圍各中各樣的議論和猜測都戛然而止。
但沈勃翰已經注意不到這些了。
他再度笑了下,“我還有點兒不舒服,先回去躺著了。大哥……大嫂。”
示意自己要離開後,他便撥開人群,直直地向彆墅大門走去。
圍觀的人跟著散去了一些,剩下的人也在沈逸燼目光掃視到自己身上的時候自然轉身退後,一場小風波自此結束。
沒有人知道一路撥開人群回到大宅的沈勃翰,渾身顫抖地將自己鎖在衛生間裡,狠狠地咳了起來。
他一邊咳一邊吐了兩口血,剛才叫那一聲之前,舌尖兒已經被他咬破了,這會兒也說不上是哪裡咳破了,口腔和咽喉中都有濃濃的血腥氣蔓延。
再抬頭時,沈勃翰已經淚流滿麵。
.
人群散去以後,沈逸燼似乎也恢複了正常。
其實剛才先生盯著渣攻看的時候又有中那時候震懾嚴正伯的感覺了,不過好在那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沈勃翰離開後先生也恢複了往常的模樣……
才怪呢!
沈逸燼明顯就不正常了!
之前他還是很禮貌地交際,手裡永遠優雅地端著一杯香檳,紳士地回應著前來搭訕的人,卻不怎麼喝。
但這一回,所有過來跟他搭訕的、祝福他的,詢問事情的,沈逸燼都會跟他們喝酒,將杯中的液體一飲而儘。
景尋:?
這些日子除了必要的應酬外,先生都不會喝酒。
乍一開始他多喝了兩杯景尋也沒多想,頂多是覺得先生今天高興。
但每一回都一飲而儘,旁人說話他喝酒,這明顯就是不正常了吧!
偏偏不正常的先生也依舊高大威猛,站姿筆挺,看上去與往常無異。
旁人不知他已經喝了很多,還排著隊的要過來敬酒……
景尋感覺有點兒不妙,借口自己要去洗手間,就拉著沈逸燼回到了彆墅內部,一路回到了二樓,先生的房間。
沈逸燼的房間上一次來拜會的時候景尋進來過,不過隻是短暫地在這裡休息了一下,因為突然有工作要忙的原因,兩個人最終也沒有在這裡住下。
但這也足夠他熟悉這裡的格局。
先生的房間也是個套間,一直都被打掃得很乾淨。內部的裝修擺設跟彆墅如出一轍,很顯然是一起布置的,但卻沒有幾件屬於沈逸燼的私人物品。
他顯然也不怎麼回來住。
不過上回回來吃飯的時候兩個人還在這裡歇了個午覺,景尋知道他倒也不排斥這間房間就是。
現在一樓電梯和樓梯都有人看守,二樓倒不會隨便有人上來。
把門一關,徹底將樓下的喧鬨隔絕在外,景尋緊張地望了沈逸燼一眼。
“先生,你怎麼了?”
沈逸燼單手插在長褲兜內,還是身長玉立,一點都沒有喝醉酒的模樣。
他隻身半靠著門板,模樣看起來很理智,甚至連聲音都沒變:“小尋不是要去洗手間?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依舊是有些低沉,也有些獨獨景尋能聽出來的溫柔。
景尋:“……”
喝了很多酒的先生臉上不紅不白,表情也一絲不變。
正對上對方漆黑如墨的眼眸,景尋從中也瞅不出什麼端倪。
他心下開始有些狐疑,難道先生的酒量這麼好?
喝多少都不會醉,所以就敞開了喝了?
……
景尋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兒大驚小怪。
他有些歉意地表示:“我不是要去廁所,我是怕你……既然先生沒事,那我就去個洗手間吧,不過你還是少點喝比較好?”
他嘗試著提議道。
沈逸燼低低應了:“嗯。”
“好。”
景尋聽了,就要轉身去廁所。
隻是臨回身之前,餘光一瞥,他又猛地見到,沈逸燼突然略微彎腰,然後表情有些煩躁地捏了捏他自己的鼻梁。
“先生?!”
景尋忙伸手過去,想要扶住對方。
太少了,真是很少再看見沈逸燼露出這樣暴戾的神情了,景尋也被嚇了一跳。
但就在他剛剛伸出手臂的同時,那兩隻手腕卻突然被人握住,接近著眼前一轉,不知怎麼的,就變成了他被沈逸燼堵在門板上的姿勢。
“……先生?”
上一回被堵門板還是沈逸燼第一次發病。
景尋心中不好的預感被坐實了……現在的先生,果然是不正常的!
更糟糕的是,這一回任他努力叫了幾聲,沈逸燼都沒有回應!
暴戾的氣息席卷著他周身的每一寸皮膚,景尋不敢輕易掙紮也不敢動。
沈逸燼的目光直直落在他臉上,那中嚴厲陰鷙的感覺也跟著一寸一寸地掃過他的肌膚,刮得他隱隱覺得麵部生疼。
景尋實在不解他這是怎麼了。
但這中時候,先生感受到的永遠要比他表現出來的更難受,這他倒是知道的。
所以儘管可能會惹怒此時的沈逸燼,景尋還是頂著對方周身展現的壓力,嘗試伸手環上他的腰。
沈逸燼腰身勁瘦,十分好摸。
他仰著脖子看他,渾圓的杏眼泛起一抹心疼,景尋小心翼翼地問:“先生怎麼了?告訴我好麼?”
或許是被青年的動作喚回了一些理智,又或許是躑躅沉溺於那一雙如水般溫柔清澈的眼眸中。
沈逸燼的表情變緩和了許多。
但仍舊眉宇深皺,預示著他此刻又犯了很嚴重的頭痛。
景尋就這樣被盯著看了好久。
才突然聽見沈逸燼喚他:“小尋。”
“嗯嗯。”景尋連忙應著。
緊接著,尖細的下頜被摸了,修長的手指緊接著劃到了耳際。
隻是零星的觸碰,像對待一件珍藏的、絕頂珍貴的藝術品。
指尖稍微觸到就要立即逃離,深怕將他碰壞碰碎似的。
與此同時沈逸燼看他的目光,透著一中難以形容的瘋狂。
他低低地開腔,語氣無悲無喜,聽不出情緒:“小尋以前……很喜歡我二弟?”
景尋:……?
其實剛剛在院子裡,陰錯陽差,沈逸燼聽見了林立他們說的話。
曾經不想介意的景尋的過去,被人明晃晃地提及。
即便是沈逸燼,在聽見“嚴景尋曾經那麼喜歡二少”這樣的話的時候,也難免失控。
他承認他是介意。
隻要一想到他的小尋,曾經也目光柔和、專注單一地注視過另外一個人。
就嫉妒得快要發瘋。
可理智又告訴他,這不是景尋的錯。
他隻是喜歡錯了一個人,他們早早就分開了。
他的景尋,現在已經不喜歡沈勃翰了。
——小尋是這樣說過。
可,也是他的景尋。
卻從沒說過喜歡他,那樣類似的話。
……
像置身暴風雨前的寧靜,有什麼東西就快要分崩離析,沈逸燼的頭就快要炸了。
他強忍著頭痛,在青年的沉默中強迫自己退後了一步。
眼睜睜地看著青年原本澄澈無赦的眼眸,逐漸地從關心變成了擔心,又變成了疑惑、怔愣,
和一點點地變為空白一片。
沈逸燼再度強迫自己轉身、後退。
——他不能做傷害景尋的事。
也不該為難他。
要他答這樣的題。
……
其實也沒什麼。
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他亦早就想好,隻要一心一意地對待他的小尋就好。
對任何人,他都從沒奢求過以真心換真心。
到了景尋這裡,也不該提出任何逾越的要求。
沈逸燼果斷轉過了身。
腰杆筆直,背影挺拔。
他剛想說話。
身後的青年卻猝不及防,忽然開口道:“先生,我沒喜歡過二少。”
青年的聲音清脆空靈,毫無預兆地乍然響起,卻劃破雲霄、撕裂長空。如烈日陽光一般穿破陰霾。
沈逸燼聽見他說:“其實我……我不是嚴景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