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同被困在桃花繭中。
蘇蘇無奈地說:“這下你該放開了吧。”
腰間的手下意識一緊, 然後緩緩鬆開,蘇蘇抬起頭,打量著這個巨大的繭。
她知道蘭安背叛了澹台燼, 蘭安在最艱苦的時候, 選擇把澹台燼養大, 還忍辱負重多年,隻為匡扶澹台燼上位。
沒想到世上最後一個關心他的人,朝夕間,也把他拋棄了。
被蘭安背叛過, 澹台燼永遠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
蘇蘇也不需要他的信任, 有那個心思和天生邪物計較高尚品格, 不如想想如何脫身。
桃樹的花瓣有腐蝕性, 蘇蘇的黃符主水, 化作一層透明的水膜, 將兩個人包裹在裡麵,暫時接觸不到桃花。
但水膜總有破裂的時候,那時候就是他們兩個的死期了。
蘇蘇說:“你比我先進王員外府上,知道桃樹妖是什麼情況嗎?”
澹台燼看一眼她通紅的手掌,說:“桃樹把王公子吸乾了,隻留下一具皮囊,作為任由它支配的傀儡。它用王公子的身體,與女子交合,奪取元陰。”
蘇蘇心中一沉, 如果是這樣,那被奪來的女子, 就凶多吉少了。
上一次神魔大戰後,幾乎所有妖物都被封印。後來修煉成人性的妖怪, 要麼法力低微,要麼小心翼翼做妖。
這棵桃樹大得不正常,不可能是一直生長在鎮子的東西,它極有可能是從荒淵中逃出來的。
這些蟄伏在人間的妖物,都在默默等下一任魔神覺醒,那時候會是妖魔界的狂歡。
還好它們誰都不知道少年是誰。
蘇蘇不動聲色看一眼澹台燼,他恰好抬起頭,對上蘇蘇目光,他倒是坦蕩,沒有絲毫抱住她進桃花繭的不好意思。
這人真是……
她默默往後靠,離他遠一點。
桃花繭統共就那麼大,兩人擠在一起,他比她高,骨架也比蘇蘇大太多,就像蘇蘇靠在他懷裡一樣。
澹台燼的體溫依舊很低。
他唇上的口脂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擦去,薄唇蒼白。
師叔說,這樣的唇,最為無情。
蘇蘇看見他被布覆住的眼,在不斷流血:“你眼睛怎麼了?”
澹台燼捂住流血的眼,語氣森然說:“王公子是個死人,他的眼睛沒法用。”
蘇蘇不知道是好氣還是好笑,所以他動手剜他自己的眼睛,也毫不含糊,如此果決。
蘇蘇說:“樹妖也不會有眼睛給你,它靈體的眼睛,隻是比照凡人幻化,實際沒有眼睛。你打算怎麼辦?”
他另一隻漆黑的瞳,無聲看著蘇蘇。
蘇蘇瞪他一眼:“我才不把眼睛給你。”
澹台燼麵無表情。
蘇蘇娓娓道來:“世上倒有些靈物,可以化作人眼,隻不過沒有人眼好用,譬如息壤、天髓靈魄……”
她頓了頓,沒有說下去,因為這些至寶,無法融入魔神的身體。
水膜開始泛起一層層波紋,澹台燼說:“先從桃花繭出去。”
蘇蘇說:“五行相克,樹妖怕火,我用重火咒試試。”
澹台燼冷笑一聲。
蘇蘇疑惑看過去:“怎麼了?”
“我從房間出來之前,桃樹長在最裡麵的院子裡,我破了地煞陣,點燃了房子,就是想燒死它。可是如今,樹妖移到了湖邊。”澹台燼說,“它會隨著根莖跑,如果我沒猜錯,這個鎮子的地底下,全是它的根莖,它想移到何處,就能移到何處。”
蘇蘇想了想那副場麵,一整個鎮子,地下全是桃樹的根,瞬間毛骨悚然。
怪不得她方才沒法通過遁地進來,這樣一想,可能陳雁雁的村莊,地底下也有樹妖根莖,所以它殺人這樣猖狂。
如果不是桃樹妖不夠耳聰目明,她和澹台燼之前就會被發現。
再往恐怖的想,可能一整個鎮子的年輕女子,都已經淪為樹妖花肥。
如果今日不鏟除樹妖,它的根蔓延到何處,就會不斷殺人。
水膜震動,快要破了。
破裂那一瞬,桃花花瓣紛飛,帶著無儘的殺意,襲向兩人。
澹台燼抬起手,滿手的鮮血觸碰到桃花,花瓣層層變黑,剝落開來。
澹台燼對蘇蘇說:“愣著做什麼,出去!”
蘇蘇從被他破開的洞中,旋身飛出,她反應很快,解下腰間藏著的軟鞭子,劈開桃花繭,鞭子纏住澹台燼的腰身,把他也帶了出來。
兩人逃脫出桃花繭,蘇蘇定睛去看桃樹,果然,如澹台燼所說,原本靠近湖的桃樹,此刻已經到了湖對麵,它緊貼著府中的湖,遠離了大火。它的根莖隨時可以從湖中汲取水分滅火。
桃樹不如其他的妖聰明,但它參天的樹乾,讓人看著觸目驚心。
蘇蘇覺得後背一涼,她回頭,發現之前成了一具皮囊的王公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重新站了起來。
王公子身後,站著王員外,還有一群仆從模樣的人,此刻所有傀儡都低著頭,手中拿著刀具,朝他們劈砍而來。
桃樹竟然控製人來殺死他們。
細看之下,每個人脖子上似乎都連接著桃樹根莖。
澹台燼眼睛一眯,大片血鴉從空中飛來,血鴉攔住傀儡人,蘇蘇鬆了口氣。
“我有個辦法。”蘇蘇說,“桃樹怕火,所以它靠近水,被你嚇到之後,根莖基本都浸沒在水中。然而水導雷,我布陣引雷,劈毀桃樹。但是……”
澹台燼明白她的意思:“你怕桃樹離開陣眼,逃跑出去?”
蘇蘇點頭。
布陣需要時間,定身符咒對付這種妖物,起不到作用。
澹台燼說:“我能拖住它,你去布陣。”
蘇蘇對此表示懷疑,然而她知道,得罪桃樹最狠的是澹台燼,他抽取樹的幾絲精魄,續上經脈,還用大火燒了桃樹一部分根基,隻要澹台燼不出鎮子,桃樹必定殺他。
蘇蘇隻好說:“你小心。”
她身姿輕盈,足尖點著空中張狂的樹枝,開始以桃樹和湖為中心布陣。
澹台燼緩步走向樹妖。
他在樹妖麵前,看上去十分渺小,他一靠近,樹妖憤怒地狂舞枝乾,枝乾抽在他身上,他悶哼一聲。
原來被打中就是這種滋味,他心想。
下一次枝乾抽過來時,澹台燼猛地伸手握住枝乾。
他掌心全是眼眶裡的血,澹台燼冷冷一笑,直接把枝乾刺入自己手臂。
桃樹觸到他的血,瘋狂發著顫,想縮回去。
澹台燼卻死死抓住它,桃樹小片小片開始枯萎,動彈不得,樹妖見澹台燼不願鬆手,它乾脆吸澹台燼的血。
一個凡人,能有多少血?
澹台燼一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