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看不見翩然的身影, 蘇蘇踏入裂縫中。
天旋地轉,她來不及反應,從空中掉落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 蘇蘇砸在地上,悶哼一聲。
她從地上爬起來,疼得哭笑不得。妖狐竟然最後還擺她一手,許是先前積了怨,故意讓蘇蘇吃些苦頭,不告訴她進入荒淵會不斷下墜。
所在之處像是墓地, 空中飄著灰燼一般的東西, 天上竟然有一輪藍色的月亮。
蘇蘇納罕地盯著那月亮看了一會兒, 勾玉說:“那是妖月, 隻有荒淵才有。”
蘇蘇說:“你怎麼醒來了?”
勾玉道:“你要去找神龜, 我不放心。儘量少挨到空中的灰燼,這些都是濁氣化成,你如今凡人之軀, 碰多了會短壽。”
說完才想起紫色傾世花在蘇蘇體內, 這話當白說。這一世的命運注定, 隻是不知道會是怎麼個死法。
蘇蘇抬眼看去,荒淵入口滿是荒涼。
雜草叢生, 地上的泥土泛著腥臭腐爛的味道。蛇蟲鼠蟻爬來爬去,還有幾隻蝙蝠躲在樹上, 用猩紅的眼睛看著蘇蘇。
勾玉說:“它們都是低等妖物,不用理他們,我們去找神龜前輩就好。”
蘇蘇點頭,撥開雜草往裡走。
“前輩會在哪裡?”
勾玉沉吟片刻,說道:“距離上一次神魔大戰, 已經過了數萬年。神龜有上古玄武血統,他鎮守荒淵也已經萬年,說不定意識早已融入荒淵。他是世上最後一個神。”
神繁衍本就困難,上古血脈更是寥寥無幾,凡人修真,為了追求無上大道成神。
可是那些神族血統的天神們,早已為了三界安穩,全部戰死。付出慘重的代價,把上一任魔神和大妖滅殺。
其後修真者,遵循他們的吩咐,陸陸續續往荒淵封印彆的妖魔。如今,新的少年魔神即將覺醒,天神和凡人,已經沒有能壓製新魔神的了。
勾玉心中有幾分悲涼,說道:“蘇蘇,你一定要成功。”
蘇蘇說:“我知道。”
她拿出一個火折子照亮:“我還希望衡陽宗的弟子,有一天能自由下山曆練,人間也不必易子而食。”
勾玉說:“最後一個神族血脈,獨守荒淵,已經忍受了萬年孤獨。他的識海,說不定已經化作荒淵的一棵樹,一簇草叢,你多留意。”
蘇蘇說:“七尾狐這些妖怪逃出荒淵,也不知道前輩是否知曉。”
勾玉歎息著說:“他即便知曉,也沒辦法走出荒淵捉逃出的妖物。”
畢竟成千上萬的妖魔,還在荒淵鎮壓著。
兩人一邊說著話,蘇蘇一邊四處觀察。
荒淵像一個巨大的墳地,張著陰森森的嘴。
四處沒有辦法辨彆方向,一如無窮無儘的蠻荒之地。蘇蘇所過之處,竟然看見幾具白骨。
勾玉說:“當初丟進荒淵封印的小妖,如今可能已經長成了大妖,而當初的大妖,也必定老死在荒淵中。”
但是妖物放浪形骸,說不定還會在荒淵中生小妖魔。有些妖怪繁衍能力弱,有些繁衍能力強。
勾玉對那些放浪的妖怪緘口不言,怕教壞了自家小孩蘇蘇。
但慶幸的是,魔神沒有留下後嗣,不然世界亂了套。勾玉猥瑣地想,也有可能魔神不太行呢。史冊記載的魔神,性殘忍,喜殺伐,沒聽說喜歡睡女人,連澹台燼也不例外。
就是不知道他和那個傳聞中美豔的右護法有沒有一腿。
蘇蘇突然說:“有聲音。”
無需勾玉囑咐,她立刻找地方躲了起來。
旁邊就是幾具骨架,蘇蘇把它們往外麵推了推。屏住呼吸,躲在黑色的岩石後麵。
細碎的腳步聲傳來,蘇蘇悄悄看過去,眼前幾條蛇正圍著一個冰棺。
人身蛇尾的女子,圍著冰棺打轉,憤怒地說:“讓你們去尋裂縫,你們就尋來了這麼個東西,一群沒用的廢物!”
小蛇嘶嘶吐著信子:“姒女息怒,我等才看見裂縫,這個東西就從天而降。把我們砸暈了,等我們醒過來,縫隙就不見了。”
叫做“姒女”的蛇妖怒氣翻湧,打量著冰棺:“這是人類,你們竟被一個人類小孩砸暈了,我好不容易凝出來的無界玉,就砸在了你們這幾個蠢物手中。”
她萬分窩火,最後勉強平息怒氣,舔唇道:“算了,好久沒有吃過人類,就把他吃了。”
說著,她的手觸上棺材,試著掀開。
然而一針金光彈出,姒女“嘶”的一聲收回手,她的手被灼燒得一片血紅。
她驚疑不定地看著小孩,這回眼裡多了幾分興味。
“弱水凝成的冰棺。”
聽見這話,勾玉也很驚訝:“神魔大戰,弱水曾一度流向凡間,可是這麼些年,按理說已經少存於世,漸漸消失,也不知是誰收集了弱水,還想辦法做成冰棺。”
蘇蘇:“弱水凝成的冰棺,有什麼作用?”
勾玉說:“保證身體不朽,維持生命。不說彆的,凝成冰棺的過程,就很困難,冰棺裡的人,一定很受重視。”
蘇蘇舉一反三:“和冥羅珠差不多的作用啊。”
勾玉:“這倒不是,冥羅珠隻能保證屍身不朽,可是弱水冰棺能修複身體,比冥羅珠有用多了。”
蘇蘇和勾玉講著話,那頭蛇妖手中發出褐色的光,試著融化冰棺。
勾玉看出她的想法,說:“你想救那個小孩的話,最好偷偷來,蛇妖一時半會兒不可能融掉弱水,等她離開,小蛇看守時,你再把人帶走。”
蘇蘇:“好。”
果然,如勾玉所說,蛇妖折騰了一會兒,離開了。
隻剩下小蛇守著冰棺。
密密麻麻的蛇,看上去挺惡心的。
蘇蘇揉了揉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撕下裙角,咬破手指畫了兩張符。
融合了傾世花以後的血肉,比猛獸朱砂還好用。
蘇蘇掐了個決:“去!”
符咒化作一隻眼神鋒銳的鷹,衝進蛇堆裡,鷹本就是蛇的克星,它們慌張了一瞬,才發現這隻“巨大的鷹”不吃它們,爪子抓住冰棺,飛速跑了。
鷹飛到蘇蘇麵前,她把另一張符貼上冰棺,顧不及看冰棺中小孩樣貌,連人帶冰棺,飛速縮小。
蘇蘇把冰棺揣進袖中,拔腿就跑。
勾玉說:“跑快些,那些蛇追上來了。”
蘇蘇不敢回頭,這時候很想念她的翅膀。
她在荒淵拔足跑,後麵跟了一群密密麻麻的蛇。
好在那些低等的妖物,智商不夠,蘇蘇使了幾個障眼法,它們便追不上了。
蘇蘇才要鬆口氣,肩上卻突然被人拍了一掌。
她來不及反應,倒飛出去,口中哇地吐出一口血。
姒女扭著身子,陰狠地看著蘇蘇。
勾玉說:“完了完了,打了小的,來了老的。”
蘇蘇擦去嘴角血跡,顧不得和勾玉說話,爬起來又要跑。
就這麼一掌,她感覺自己肩膀都要碎了,如果不是有傾世花,她剛剛便會一命嗚呼。
勾玉急中生智:“蘇蘇,要不把冰棺丟給她,咱們跑吧。”
蘇蘇說:“丟給她我們也跑不了。”蛇妖不會放過她。
她這時候有些懷念澹台燼,那變態對付妖怪很有一套,卻打不過自己,簡直殺妖利器。
姒女身軀暴漲,很快,一條青紋巨蟒攔住蘇蘇去路。
姒女眯起眼睛:“你身上為什麼會有那個賤人的味道?”
她吐著信子,感知空氣中的味道。
蘇蘇不動聲色後退,想起曾沒入自己眉心的心頭血:“你說翩然嗎?”
蛇妖說:“你認識那個賤人?”
蘇蘇心道,原來是翩然的仇人。也難怪,都在荒淵,抬頭不見低頭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