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水印吞沒了所有本命珍珠。
一整條漠河,大半蚌族的珍珠,全部填入定水印中,黯淡的定水印發出強烈的白光,河水水波變得清澈又溫柔。
蘇蘇把定水印放進懷中,走出蚌王宮。
蚌王宮外麵,站著驚疑不定的仙兵,他們早知漠河水濁,底下暗流湧動,可方才有一刻,河水分明變得無比清澈平和。
恍惚不過一瞬,他們看見了蚌公主。
仙兵要動手捉她,她平靜說:“不必,我和你們回上清。漠河包庇妖物,我親自向天歡聖女請罪。”
兩個仙子見到她,神色輕蔑。
回到上清時,她看向主殿方向。
薄霧輕攏,恍若仙境。
女仙譏笑道:“怎麼,你還癡心妄想呢,百年時間,還不夠你看清?比起天歡聖女,你什麼都不是。”
蘇蘇看著自己手掌,低聲說:“你說得對,我什麼都不是。”
可惜這個道理,她用了一百年才看清。
她曾經多麼希望有一天,冥夜試著了解自己,如自己了解他般,去看看漠河,知道她的子民並不壞,但他討厭“挾恩圖報”逼他娶小蚌精的蚌族。
她盼冥夜會愛上他,這樣即便他飛升,也會記得庇佑蚌族,可冥夜不愛她,她空守百年孤獨。
她小心翼翼、用儘一切力量保護他,靈髓沒了,蚌殼快碎了,到了最後,她在漠河下麵抱著父王的屍骸哀泣,他高高在上,依舊守在天歡身邊。
她捧著一顆真心來,到頭來,她什麼都不是。
她的蚌王宮、父王、遊魚和珊瑚,都粉碎在了肮臟的河水裡。
蘇蘇摸了摸懷裡的定水印。
它緊挨著她的心。
可心中的真君死去,就死在今日,死在她的記憶裡。
*
鄔宮的煙雲常年不散。
青衣中年男子笑著看向冥夜。
冥夜道:“恭喜師父歸來,冥夜守護千年上清,不辱使命,今全數還予師父。”
天昊說:“冥夜,你做得很好,沒有你便沒有今日的上清。想我當年遇見你時,你還是一條小黑蛇,如今卻已是威名赫赫的戰神了。”
冥夜垂眸,無波無瀾行了個禮。
天昊:“我入莽蒼前,將天歡托付於你。可我聽說,百年前天歡陷入沉睡,你娶了一個小蚌精,可有這麼回事?”
冥夜頓了頓,說:“是。”
天昊揮揮手:“你們既然沒有結契,一個小蚌精而已,上不得台麵,打發回凡間吧。天歡自幼與你感情好,彆傷了她的心。”
冥夜皺眉,還不待他說話,瑤池迸發出一陣白光。
那白光雖是神器發出,卻帶著攻擊毀滅的力量,瑤池水淹,轉瞬便漫到殿前。
冥夜心中一沉,也顧不得和天昊多說:“弟子去看看。”
轉瞬,他身影便消失在大殿之中。
冥夜出現在瑤池,一個女仙口吐鮮血,驚恐地看著他:“真君,真君救我,桑酒她瘋了,她要殺了我們,還要殺了天歡聖女。”
冥夜冷著眉目踹開她,走進殿內。
整個瑤池被水淹了,仙婢四散而逃,天歡被抽了仙髓,胸口破了一個大洞,漂浮在水中。
粉白衣裙的姑娘,盤腿坐在水麵上。
定水印漂浮在空中,冥夜抬手,輕而易舉奪下定水印,怒道:“桑酒,你在做什麼?”
她睜開眼睛。
以往漂亮清澈的雙眸,此刻泛著妖異的紅色。
縱然沒了定水印,她依舊固執地要殺了天歡。
冥夜一道玄光打在她肩膀,她悶哼一聲,倒飛出去。
冥夜抱起瑤池水中的天歡,發現懷裡人已經沒了氣息。他冷冷看向蘇蘇:“關起來,等我親自審問!”
蘇蘇被趕來的仙兵捉住,她從水波中爬起來,看見他焦急地抱著天歡消失在瑤池中。
她心想,來得可真快啊。
可惜,天歡已經死了,他再心痛也沒有用。
她目光空洞躺在瑤池中。
定水印被強行開啟,用一次就廢了,但是殺了天歡,便無比值得。天歡死前,瞪大眼睛不甘地看著她。
蘇蘇想,原來聖女也會害怕死亡。
和他們人間的小精怪沒有差彆,誰又會比誰高貴呢?
蘇蘇任由自己沉下瑤池。還好,現在的她不怕。
她被人銬起來,關進上清的地牢。
蘇蘇從沒想過,上清也會有這樣的地方。水滴答聲不絕於耳,周圍漆黑安靜。這裡不分日夜,蘇蘇也不知道她被關了多久。
有人走進地牢。
她抱住膝蓋,安安靜靜看著他。
那人開口說:“天歡醒了,但她失去了靈髓。”
蘇蘇起先不太開心,聽到最後,咧嘴一笑。
冥夜往前走了兩步,蘇蘇嗓音沙啞道:“你彆過來!”
他頓住步子,聲音依舊如十二月冰雪般清冷:“我現在放你出去,你向天歡道歉。我知道神魔大戰之後,你被邪氣入侵,不是故意要殺她。”
蘇蘇笑了一下。
他沉默地過來,想抱起她。
然而還沒碰到她,小蚌精一巴掌扇在他臉上:“冥夜,你清醒了嗎?我是故意要殺她。可惜,我沒什麼能力,沒來得及毀了她的魂魄。”
他捏住她手腕,一字一句固執地冷冷道:“不,是邪魔入體,你是被控製的。”
她入懷,他才發現,她那樣輕。昔日柔軟的身體,此刻瘦得幾乎隻剩下骨頭。
仿佛陽光一曬,都能將她化去。
冥夜情不自禁將她抱緊一分。
在她耳邊低聲重複:“記住,你不是故意想殺天歡,道個歉,就不會有事。”
她笑開,笑聲越來越大,他的臉色卻逐漸蒼白。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二更,晚,彆等啦。大家晚安。
再強調一遍,蘇蘇、澹台燼、桑酒、冥夜,沒什麼關係,蘇蘇相當於看了一場真實電影,體會桑酒的感情。
沒有認錯人的梗,除了蕭凜,這個文沒有誰和誰是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