犧牲(2 / 2)

澹台燼搖頭說:“沒有。”

“哦。”蘇蘇板著臉回答。

她心裡十分懷疑,誰學陣法的時候不學破陣之法?

但既然困在一起,貌似還是因為她觸發的陣法,蘇蘇隻好說:“吞噬陣是邪陣,要破解的辦法有兩個,一是外麵有人從外麵攻擊陣法,露出生門。第二……”

她頓了頓,朗聲說:“有人用命魂獻祭,讓吞噬陣自己打開。沒關係,藏海和搖光師姐在外麵,他們發現不對勁,就會破陣的。”

澹台燼漆黑的眸看著她,五百年後,她鮮少再這樣心平氣和與自己講話。不帶著厭惡,反而帶著鼓舞,似乎要給他信心,他們能從這裡出去。

這樣頑強堅韌的蘇蘇,他多久沒見到了?

其實她一直是這樣的,不願向任何境況屈服,總能找出更好的辦法。所以五百年前,她到底該如何絕望,才會選擇從城樓之上一躍而下。

他低聲道:“對,師兄會來的。”

然而說是這樣說,石室中,魔氣開始朝蘇蘇和澹台燼蔓延。

這才是三頭妖的殺手鐧,他幾乎把老巢布置成了一個必死之地。狡兔三窟,他抓了那麼多嬰兒,恐怕早就預想到了這一天。

吞噬陣如一麵鏡子,對著它施法,它會反噬回來。而倘若試圖用結界隔開魔氣,它的反噬便是讓魔氣進入仙體更快。

不能布置結界,隻能任由魔氣進入身體。

漸漸的,蘇蘇臉色變得蒼白。

之前在蒼元秘境的魔降,月扶崖魔氣入體,疼痛不堪。

而今蘇蘇也體會到了這種滋味。

每一絲進入經脈的魔氣,如同鈍刀割肉,一點點撕扯著血肉,她咬牙,沒有發出聲音。

蘇蘇向來堅強,她盤腿坐在角落,祈禱藏海和搖光快些來破解吞噬陣。

澹台燼目光落在蘇蘇身上,少女閉著眼,額上滲出一層細汗。縱然在這種時候,她依舊如一株靜靜綻放在夜裡的曇花。

眉間朱砂卻妖嬈淋漓,與她本身的氣質形成巨大反差,好看得驚心動魄。

是仙?澹台燼咬了咬自己的唇,在心裡輕嗤一聲,其實是妖吧。

等了許久,藏海和搖光依舊沒有來,石室中魔氣愈發濃厚,不知道那個破碎後的令牌到底是什麼,竟然承載了如此濃重的魔氣。

蘇蘇覺得渾身都難受,仿佛有座無形的山,壓得靈魂都沉甸甸的。

魔氣進入仙體,時間短的話,逼出還好。可若時間長了,不僅純粹的靈根會受損,還有可能走火入魔。

她疼得身體微微輕顫著,努力集中意念,在心底默念清心咒,試圖忘記這種錐心般的痛苦。

然而下一刻,身邊突然出現清冽的氣息。

一隻微涼的手,輕輕觸上她的臉頰。

少年冰涼的唇,落在她額上。

蘇蘇猛地睜開眼,“啪”的一聲,她一巴掌落在他臉上,向後退了兩步。

“你做什麼?”

額上那點柔軟微涼的觸感難以忽視,那一刻蘇蘇的心跳漏了半拍,她惱羞成怒看著眼前的少年。

不是說好,再無瓜葛嗎,他現在又在做什麼。

澹台燼的臉偏過去,看著地麵。

他緩緩伸手,擦了擦自己唇角,沒有半點兒羞愧之色,平靜地說:“轉移魔氣,你不是,快受不了了嗎?”

蘇蘇愣住,她這才發現,經過澹台燼剛剛那一觸碰,自己體內的魔氣的確轉移了少許。

少年抬起眸,黑黢黢的眼坦蕩看著她:“怎麼,你以為我要做什麼?”

他臉上帶著幾分自嘲之色。

少年語調很輕,低聲呢喃道:“我在心裡,就這麼不堪?”

脆弱在他臉上一閃而過,有一瞬,蘇蘇心裡也不舒服,她沒想到澹台燼是為了幫她轉移魔氣。

她垂下眼睛,許久以前,在桃樹妖體內,她做過同樣的事,幫他轉移傾世花殘餘的力量。

人之精氣,凝聚在頭顱,消散於頭顱。

耳鼻口目,她當年貼上他的唇,為他清除傾世花的力量,是最不費力的辦法,而魔氣要從額上轉移,需要耗費許多靈力。

“抱歉,我不知道。”蘇蘇說,“你不必如此。”

澹台燼冷冷說:“藏海和搖光還沒來,真要等到他們過來,你的靈根已經毀了。”

蘇蘇也明白這個道理,他們被關在石室中,已經快兩個時辰。

藏海和搖光一定被什麼事絆住了,不然發現不對勁,可能早就趕了過來。

最糟糕的可能就是,藏海和搖光也出了事。

蘇蘇和澹台燼都已辟穀,在石室活下去不成問題,可是身體裡的魔氣會一直折磨著她,還會侵蝕毀去她的靈根。

蘇蘇沉默片刻,依舊搖搖頭。澹台燼也修仙,他也是修真界萬裡挑一,純粹的天靈根之體。

她憧憬過無上神道,可是她並不需要彆人為她犧牲。

少年輕哂:“你以為我會犧牲自己來救你?”

蘇蘇抬眸,難道……不是嗎?

澹台燼漫不經心開口:“我體質特殊,魔氣對我沒用。”

蘇蘇還要說什麼。

後腦勺被人扣住,她猛地撞進少年一雙帶著七分乖戾,三分不耐的眼:“黎蘇蘇,你到底是想成神,還是想被毀了?你的道心,就如此可笑嗎?”

少女煙波盈盈,皺起眉來,似乎還在猶豫。

澹台燼盯著左手使力,唇印上那點他早就覬覦已久的朱砂。

是神是魔,是對是錯,真話或者假話,誰又在乎呢。

他閉上眼。

可笑的從來都不是黎蘇蘇,是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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