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鬼哭河中爬出來,流著淚讓身體寸寸破碎,再重新長好,不是為了再一次看著她死在麵前。
蘇蘇自然不信,她見過太多次澹台燼為了活下去不擇手段,活下去是長在他骨子裡的東西。他不怕苦,不怕痛,卻唯獨殺儘天下人也要活著。
她拿出傳音羅盤,試圖聯係師姐。
可惜聲音隻能在吞噬陣內回蕩,陣法連她的聲音也吞噬掉了,傳不出去。
時間越來越接近第二十個時辰。
澹台燼臉色凝重下來,垂眸看著地麵,不知道在想什麼。
石室大門哢噠一聲響,周圍陣法猛然被人破開。
外麵兩個人分彆說“蘇蘇!”
“師弟。”
是藏海和搖光來了。
搖光跑過來,上下打量蘇蘇“蘇蘇,你沒事吧?”
蘇蘇搖頭“還好你們來得及時。”
搖光神色晦暗,沉默下來,蘇蘇敏銳發現她眼眶是紅的,儼然哭過。
她第一時間意識到不對勁。
張府那個嬰兒呢?
藏海也不複以前的嘻嘻哈哈,看上去愧疚低沉,他抹了把臉,說“對不住,都是我的錯,我跟你們進鬼柳之後,本想幫你們捉住三頭妖,找到去魔域的令牌。可是,我遇到了‘九f師弟’和黎仙子。”
原來,藏海進入鬼柳沒多久,遇見“澹台燼”,“澹台燼”說追丟了三頭妖,怕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先回去看看搖光和嬰兒。
誰知那個“黎蘇蘇”剛從搖光手中接過嬰兒,“澹台燼”便發難,打傷了藏海,帶著“黎蘇蘇”和嬰兒消失在原地。
藏海和搖光反應過來不對勁,兩隻妖魔已經消失不見。
“我也有錯,我不該輕信於人。那兩隻妖魔不僅和你們長得一樣,連身上的仙靈之氣都一樣。”搖光皺著眉,“雖然這樣說很消沉,可興許即便他們再出現在我們麵前,我們依舊難以分辨。”
搖光和藏海心裡都不好受,孩子就在他們手裡丟了,加上藏海先前那個卦象,顯示孩子凶多吉少,搖光忍不住掉了淚。
蘇蘇安慰地抱了抱她,低聲說“師姐,不怪你。自古幻化,哪怕能幻化成一樣的容貌,可是體態,衣裳,身上的東西,說話方式均不相同,也不能騙過修為比自己高的人。”
蘇蘇說“三頭妖明明打不過我們,可是他和手下邪魔的幻化,不僅和真人一模一樣,連氣息都無二,按理說,沒人能做到這一點。”
可是三頭妖做到了。
搖光除了悲憤,心中還不免驚駭“如果他有這樣的能力,那三界豈不是都很危險?”
這話也是其他人心中想的。
三頭妖的能力若真如此恐怖,那他們變成衢玄子等仙界大能去殺人,就太過可怕了。妖魔們混入仙山,無人能識彆。
“不,應當不會。”蘇蘇沉吟片刻,搖搖頭,說道,“妖魔本性自大狂妄,三頭妖如果真有這種本事,早就殺害仙門中人去了,可他躲在凡間,收集嬰孩,證明要麼幻化術有弊端,要麼有限製。”
她這樣一講,藏海立刻讚同“對,三頭妖修為也不行,在師弟手下數十招都過不了。”
眾人鬆了口氣,不是無法破解就好。
“當務之急,是找到三頭妖,在他殺了嬰孩前,把嬰孩救出來,讓他交出魔域令牌。”蘇蘇說。
搖光說“可是去哪裡找他?我和藏海師兄追丟了他的蹤跡,這妖怪修為不行,逃跑的本事一流。”
可不是嗎?蘇蘇想,甚至可以說心思縝密,分彆用幻化術騙了所有人,還提前許久布置好吞噬陣在老巢,一看就不是靠武力值活到現在的妖物。
他應當不是什麼小妖,而是活了很多年的大妖魔,生存手段絕非一般。
四個人加起來,興許還沒有老妖怪年歲的零頭大。
澹台燼一直沒講話,此刻卻冷不丁開口“去張府。”
他聲線清朗,分析道“我如果是三頭妖,會回張府。一來,我們是從張府追過來的,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再回張府看看。二來,張府那個小孩,張方升有問題。”
“有、有什麼問題?”藏海忍不住問。
不是個不愛講話的凡人小孩嗎?
澹台燼頓了頓,微微一笑“他殺了人。”
藏海“你怎麼知道!”
澹台燼說“我看見了。”
藏海聽見這個回答,差點一口氣閉過去,哆嗦著唇“師弟,你……”
你看見了,竟然不阻止,也不吭聲,就看著張方升殺,師弟,你真是個修仙者嗎?
澹台燼冷冷看藏海一眼,似乎在反問,有什麼問題?又不是我殺人。
蘇蘇歎了口氣,眼前澹台燼莫名和五百年前那個冷血心腸的人重合,縱然修了仙,有些骨子裡的東西倒是沒變,他沒什麼善良心腸。
也沒覺得死個把人是多大的事。
“我們回張府。”
一行人禦劍回張府的路上,蘇蘇看見藏海絮絮叨叨教導澹台燼。
“師弟,師尊說,修真者應當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你明白嗎?”
澹台燼說“不明白,滾,離我遠點。”
唉,師弟出趟門,都變凶了,以前不是很聽話乖巧嗎?藏海飛到澹台燼左側“師弟,師尊說,心魔往往是由一些小事演變而來,你明白嗎?”
澹台燼額上青筋一跳,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煩人的人,我殺了你信不信!
藏海飛到右側“師弟,師尊說……”
如是幾遭。
“師弟……”
澹台燼說“明白了。”
“哎?”藏海摸摸頭,他還沒說完,師弟突然就明白了?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下次不可再犯。”
蘇蘇回眸,眼睛裡止不住帶上笑意。
逍遙宗,是個很好的宗門。
沒了藏海在耳邊嘰嘰歪歪,澹台燼審視自己體內的屠神弩。
上次他使用屠神弩,屠神弩還未這樣強大,能被他壓製住,而今吸收了石室中的魔氣,它顯得邪氣森然。
像條蟄伏的毒蛇,嘶嘶吐著信子。
澹台燼微微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