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黑狗血朝澹台燼潑過來,人們拿著利器,嘶喊著朝他砍。
澹台燼本就不是軟柿子,踢飛了來人,捏住領頭喊話的人脖子:“你們找死!”
他周圍布上結界,一動用靈力,一雙黑瞳變成冰冷的血紅色。
他紅色的瞳,把其他人都嚇壞了。凡人們紛紛後退,身邊的小女孩哭得撕心裂肺。
人群中衝出一家人,拿著鋤頭,不要命似的打他結界。
“魔物,放過我的孩子!”
澹台燼回頭,看見一張張憎恨恐懼的臉,火把照亮街道。他們的目光很清晰,一如曾經在周國皇宮,宮女太監們對他避之不及,在背後叫他小怪物。
隻不過曾經沒有情絲,他內心冰冷,毫無感覺。
“與他拚了,他殺了我們那麼多親人,就算死了,也要帶他下地獄!”
不知是誰喊的第一聲,凡人們紛紛舉起手中犁耙鋤頭,發瘋似的要殺了他。
澹台燼紅瞳中映照出的冬夜,戚戚冷冷。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他已經走過許多個村莊,和繁華的街道,道士和除妖師要殺他,修真者在通緝他,凡人也要殺他。
他做錯了什麼?
澹台燼鬆開手,驟然沉默下來。
“他跑了,魔物被我們打跑了!”人群歡欣鼓舞,女孩的親人連忙抱住女孩。
他坐在屋頂上,看著火把慢慢分散,蒼穹之下,整個人間重回寂靜。
少年抱緊自己,紅瞳含著淺淺的恨。
他死死咬住自己食指骨節,咬出血來。
“好想殺了他們。”他低聲說,“不過一群低賤的螻蟻,全殺了就好了。”
屠神弩叫囂著他動手,如今四不像的虎妖連忙從乾坤袋中叼出一塊玉來,放進他掌心。
曾經也有人,許諾過長大後好好保護你。
“你至少相信她,等她來。”虎妖說,“小夕霧很厲害的,五百年前她是凡人,我都打不過她。讓她狠狠揍這些人,她不會認為你是魔物的。說不定她不生氣以後,還會幫你想辦法驅散魔氣,擺脫屠神弩。”
溫潤的玉觸到他掌心,有一刹那,他覺得自己被它灼傷。
“她不會來。”澹台燼手指上的血滴滴答答,落在房頂,把瓦片熔穿,他冰冷麻木地看著腳下人間,“她和他們一樣,都恨不得我去死。”
虎妖搖搖頭,說是這樣說,可你至今不願去魔域,又是在等誰呢?
你心裡依舊希望她對你好,來救救你。
*
“蘇蘇,你在想什麼?”搖光問。
自上次魔域逃命以後,小師妹偶爾會發呆。仙魔大戰即將開始,月扶崖傳音說,師門開始集結弟子,勢必誅殺魔頭儆ぃ毀去洗髓印和九轉玄回陣。
“我在想,或許那日,我不該走。”蘇蘇低聲說。
彆人不知道,蘇蘇心中卻清楚,六界最大的威脅從來不是旱魃儆ぃ而是本來的魔神澹台燼。
邪骨被毀,澹台燼若要入魔,依舊是比儆じ可怖的存在。
他仙體時,就能驅使屠神弩,入魔之後,後果不堪設想。
搖光知道她說的是澹台燼。
“有時候是神是魔,僅在一念之間。”搖光道,“師叔們都說他使用了屠神弩,會殺戮不止,我卻不這樣認為。”
“為什麼?”蘇蘇問。
搖光看著她:“因為他有割舍不下的東西,就像假若有一日我被植入魔丹入了魔。我也……不會對公冶師兄動手。”
有些事情是本能,在魔域公冶寂無不也沒有殺他們嗎?如果不是公冶寂無入了魔,搖光覺得自己一定也和清無師叔一樣,恨不得屠儘這世間的妖魔。
可是心中有愛的人,就願意站在他的角度為他思考。
人人都不想走那一步,公冶師兄入魔,每當他控製不了殺人,他一定比所有人都痛苦。
“割舍不下的東西。”蘇蘇輕聲重複了一遍。
澹台燼的話,再次響在她耳邊。
那時候少年眼睛裡帶著水光:“我記得五百年前你的話,不會入魔。你若不喜歡屠神弩,我把它永遠封印,永遠封印就好了。你不是說,等我回來,你以後也好好待我嗎?”
蘇蘇突然說:“搖光師姐,我想去找他。”
搖光驚訝道:“我們不去找張沅白了嗎?”
蘇蘇眉間朱砂灼灼,重羽在她手中化作一柄劍:“找不到張沅白,爹爹總有彆的辦法去魔域。可是有些事情……我們不能再多一個強勁的敵人,我要麼殺了他,要麼帶回他,不能讓一些事情重演。”
如今這世間,人人都在等澹台燼入魔。
蘇蘇先前也這樣想。
她對他的偏見就注定了,認為一個天生的壞胚,早晚會墮入魔道。
可一路走來,看見人人唾罵他,說他是屠戮眾生的魔物。
蘇蘇知道背後有一隻手,推他入魔。
她知道不是這樣的,她怎麼就忘記了,澹台燼身體中,早已不是主宰殺戮和血腥的邪骨,而是以涅為代價,她親自換上的神髓。
旁人都不明白,她總該明白的。
他本是神,而非邪魔。
魔恨世人,神愛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