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花(夕霧,你看,永生花也開了...)(1 / 2)

“師姐, 必須做一個決定。”月扶崖說,“若師姐不忍心,便讓我來做決定。”

無需月扶崖說什麼, 蘇蘇知道他會選公冶寂無。

衡陽宗師兄弟情誼深重, 公冶寂無對月扶崖有教導之恩,人都會偏袒和自己有情誼的人。

“不必, 我知道該怎麼選。”蘇蘇低聲說。

做選擇的人勢必要背負罪惡感, 相比月扶崖, 她更適合做這個決定。

衣衫破爛的少年緊緊拽著她的衣角, 她凝視少年一秒,說:“抱歉。”

她把他的手從自己裙擺上拿開, 少年的手冰涼, 人間這樣的惡劣的氣候下,他的手生著凍瘡, 有些地方因為常年采藥而皸裂。

少年看不見,卻能感受到。

他隱約明白這個給予他溫柔的人並不會救他, 他縮回手,後退了一步, 蜷縮在山坡的角落。

少年背靠著的樹枯萎了,零星幾片落葉散在他身側。

冬日的夜晚沒有月亮,月扶崖有仙體,依舊能看得真切。

師姐做出選擇以後,再也沒有回頭看少年,她扶起公冶寂無,把聚生珠放進他的手心。

綠色的光芒像微不起眼的生機, 湧入公冶寂無的身體。

另一端的少年,猶如他背後那顆枯死的樹, 生命力一點點兒流逝。

公冶寂無現在的軀體等同凡人,蘇蘇布置了一個為凡人招魂的陣法。陣法一成,聚生珠光芒大盛,蘇蘇睫毛顫了顫,有片刻,她想回頭看角落裡另一個少年。

他安安靜靜待在一隅,如果不是粗重的呼吸聲,很難注意到還有這樣一個人。

月扶崖一直關注這公冶寂無的情況,說道:“師兄的魂魄快要修複好了。”

可是天也快亮了。

公冶寂無的魂魄歸位,另一個少年的魂魄注定來不及凝聚,將會徹底消散。

凡人沒了魂魄,隻會走向死亡。

魔域中,玄衣魔君同樣安靜地注視著這一幕。

休門和驚門的魔氣呼嘯,儘數湧入他的身體,澹台燼的視線從公冶寂無身上落到蘇蘇身上。

她恢複了自己的裝束,月白的衣裙,裙邊盛放著淺櫻色的花朵。他從來不曾說過,他喜歡看她穿白色。

這是最適合她的顏色。

不管過去多少年,他始終記得那年太陽才升起的樹林,淺淺的碎金灑滿她的裙角,她抱著雙臂,孤零零又冷傲地走在他的前麵。

相隔短短幾步路,他凝望著她。

過了許多年,澹台燼才明白,那一刻即是永久。

離得再近,終究邁不過相隔的距離。

蘇蘇眉間神印隱約,第一縷天光到來之前,公冶寂無的魂魄歸位。

月扶崖連忙過去查看:“師兄,你醒醒。”

公冶寂無到處是傷口,足以看出這段時間他流落到人間過得並不好。

“師姐,你要去哪裡?”

蘇蘇走向山坡另一端的少年,回頭道:“扶崖,你照看師兄,我有些事情要做。”

少年似乎沒有想到她會回來,有些無措。

蘇蘇握住他的手,他卻並沒有反抗。

“走吧。”蘇蘇輕聲道,“帶你去看往生花。”

神行千裡,下一瞬,他們到了一個峭壁之上。

少年聽見“往生花”後,整個人變得十分乖巧。

蘇蘇帶他坐在峭壁最頂端,下麵是呼哧淩厲的風,他們周身縈繞著白色霧氣,霧氣中,一朵紅色的花將要盛放。

這是傳說中的“往生花”,生在懸崖最頂端,一生隻有短短幾個時辰,清晨綻放,太陽徹底出來的時候枯萎。

它向陽而生,向陽而死,仿佛在迎接黎明。

少年等不了那麼久。

蘇蘇劃傷自己的手指靠近他唇邊,血液湧入他唇齒間。

少年混沌的思維清明起來。

天光那一刻,他失去的一魂一魄已經消散了,聚生珠來不及救他,但是加上半神的血,可以讓他最後留在人間片刻。

他露出期待的神情,聲音喑啞道:“往生花就在我旁邊嗎?”

蘇蘇說:“嗯。”

她淺淺笑著,握住他的手,引他去觸碰那朵神奇的花。

“我小時候,村裡來了個算卦道士,人人都找他算命,那一日我也去了。我沒什麼能給他的,可他毫不在意。”少年喘了口氣,不好意思地說,“我央求他為我算了卦,說我這輩子命不太好,若想被人接納,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需親眼見到往生花開花。”

“可是往生花是傳說中的東西,生在懸崖峭壁上,好幾次我采藥都試著爬上去,有一次爬到了懸崖頂,可是那裡並沒有往生花。”

蘇蘇輕聲說:“我知道。”她都從他的記憶中看見了。

少年苦笑道:“世界上竟然真有往生花這樣的東西,可惜,我看不見了。”

他的眼睛被除妖師剜去,無法看見往生花開花。

“不,你可以看見。”

蘇蘇的視線從往生花上移開,落在旁邊另一朵花兒上。

那是永生花。

往生、永生。

往生是求一個來生,來村裡的道士看出了少年命途坎坷,注定早夭,於是告訴他需看到往生花開。

道士心中不忍,婉轉地告訴少年,他此生注定孤苦,唯有期盼來生。

往生花開不過須臾,而它身邊的永生花卻可以長久留存。

往生和永生,花開並蒂,卻完全不同的命運。

她曾在黑暗中向澹台燼哀求能讓她重見光明的永生花,可是永生花最後用在了葉冰裳身上。

到死的那一日,她都沒能看人間最後一眼。

懷裡的少年和她多麼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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