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羽能護住她的肉-體,卻無法護住她的魂魄。
見她始終無法醒來,重羽也一並安靜下去。
“死門”中並無生路,蘇蘇魂魄和骨血早晚會被碾碎,而它作為世間最後的神器也將永世封印在這裡,此後永不見天日。
重羽沉寂著,失去了所有光芒。
一片寂靜中,蘇蘇似乎聽見有人在輕聲唱歌。
她睜開眼,看見一片白光。
那片白光之後,有什麼東西呼喚著她,引她過去。
蘇蘇穿過白光,缺失的記憶如同碎片,漸漸拚湊起來。
畫麵變得清晰。
一群人低聲討論著:“神魔大戰在即,帝姬卻產下妖王骨肉,這孩子是死胎,還有妖王血脈,留不得。”
有人抬手,鳳凰神火飛出,灼燒蓮台上一枚小巧的鳳凰蛋。
神火碰到鳳凰蛋之前,一個緋衣身影出現,護住了鳳凰蛋。
“帝姬!”
才生產過的女子冷冷說:“我的孩子,沒人能決定她的生死,鳳凰族血脈凋零,數千年才有一個孩子誕生,縱有那個人的血脈,可她生而為神,神的命運,從來由不得你們任何人決定。”
她附身抱起蓮台,走出大殿。
與她一並離開的,隻有一枚上古勾玉。
那個明豔的女子去了一個神秘山穀,把鳳凰蛋留在那裡,她自己踏遍六界,每次歸來都會帶來一些東西,有時候是蛇靈果,有時候是補魂石。
為了尋這些上古消失的珍寶,她把自己的力量融入勾玉,逆天改命穿梭時空,變得越來越虛弱。
直到有一日,鳳凰蛋終於有了生命波動。
女子高興地流淚道:“娘就知道,吾兒一定會活下去。”
她留在穀中的時間多起來,偶爾給沒破殼小鳳凰溫柔唱歌,後來有一日,她無法填補的時空間隙出了差錯,撿到一個凡人小女孩。
女子動了惻隱之心,把她帶回穀中,又用自己的神笛為女孩指一條路,送女孩回家。
蘇蘇看著畫麵裡的小時候的葉冰裳。
葉冰裳拿走了父親給母親的護心鱗,和帶著他愛的情絲。
直到死,鳳凰帝姬也不知道那個人的情意。
許久以後某一天,山穀的花突然凋謝,女子全身是傷回來,抱起鳳凰蛋。
“小蘇蘇,那個人死了,我也陪不了你多久。情情愛愛太苦了,世間男子薄幸,最苦的是女子。”
“娘逆天改命,屢次穿梭時空,如今神魂具散,再也看不見你長大。為了讓你平安誕生,娘最後能為你做的事,是把你體內相衝的血脈封,若你不能浴火重生,你便做個普通修士,安好過這一生。若有一日,你渡過劫雷,封印解開,你重回鳳凰神體,想起這段過去,你要知道,娘很愛你。”
某一日以後,她再也沒回來,在蓮台中陪著小鳳凰蛋的,隻有一枚色澤通透的玉。
它什麼也不會,隻能穿梭時空,沒有力量,連穿梭時空都做不到了。
被封印的小鳳凰蛋等了一年又一年,許多年後,山穀有修士突然闖進來。
是青衣玉冠的衢玄子。
衢玄子認出勾玉,想起了曾誤入時空的那位神女。
他修道一生,唯一心動過的人。
勾玉高興道:“是你啊,你能帶我的小主人離開嗎?她很乖的,很好帶。”
衢玄子心中萬千感觸,失笑道:“在下不才,願意試試。”
*
陰冷暗沉的“死門”漆黑一片,化作繭的重羽感應到什麼,突然震顫起來。
它護住的繭中,少女體內不斷消逝的金色碎光突然停滯。
盈盈白光朝著少女身軀湧去。
暗沉的死門中,無數劫雷彙聚,紫色雷電生生照亮整個“死門”。
竟然是九九八十一道渡劫成神的雷!
重羽被迫鬆開蘇蘇,化作一把箜篌,落在少女身側。
所有劫雷朝著蘇蘇而去。
蘇蘇識海中,碎片合成完整的畫麵,被封印的萬年前記憶,並著她的血脈一起覺醒。
逼仄的“死門”中,八十一道劫雷,全部劈在少女身上,又悄無聲息被靈台的無情道化解。
過了許久,紫雷終於停止。
劫雷中央的蘇蘇睜開眼。
她眉心曇花盛放,瞳孔變成金色,白色法衣寸寸變得火紅,鳳凰神火照亮整個死門。
所有的黑暗消失不見。
她注視著罡風淩厲的“死門”,伸出手,道:“重羽。”
重羽順從地化作一張箜篌,落在她的掌心。
原本重羽琴黯淡的色彩,在碰到她手的一瞬重新迸發出明亮的光。
蘇蘇一步步往前走,鳳凰神火在她足下蜿蜒,指引出一條明亮的路。
她眸中淡漠,抬起手,撕裂了整個“死門”。
蘇蘇纖長的手指拂過重羽,“死門”在她身後如被撕破,寸寸剝落。
堅不可摧的死亡之地,在她掌下猶如脆弱的畫紙,不堪一擊。
重羽安靜臣服,不發一語,真正變成一件戰鬥的神器。
隔了數萬年。
它終於再次見到了,上古神凰血脈的遺孤,這世上真正配使用它的人――
萬年來最後一個神。
她走出被毀去的死門,那個人親手把她推進去的地方。
九轉玄回陣中饕餮感應到什麼,驚恐地嘶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