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那日,因為牧楊還耽擱了不少時間。
原因是牧楊非要將他的小木舟帶著,但回朝歌一切從簡,能不帶的東西儘量留下,沒有空餘之地再帶上牧楊的木舟。
牧楊十分不樂意,抱著木舟嚷嚷,“這是我親手做的東西,算是我的孩子,難道你們要將我的孩子扔在這裡嗎?”
聞硯桐無語,“你的孩子就是一個坑坑窪窪,相當醜陋的木舟?”
牧楊怒,“我不允許你這樣說我的孩子!”
聞硯桐長歎一口氣,回頭喚道,“小侯爺,你來解決吧,我腦殼疼。”
池京禧從一旁走來,看了一眼牧楊的木舟,便道,“帶著吧,綁在馬車頂上。”
聞硯桐驚詫,沒想到池京禧竟然真的同意了。
牧楊相當開心,歡歡喜喜的將木舟遞給了下人,親眼見到木舟被綁在馬車上才離開。
聞硯桐自是十分不解,按理說池京禧不應該這般縱容牧楊的,“小侯爺怎麼同意帶著這木舟回朝歌?”
池京禧看了看,說道,“牧楊來此地六月之久,唯一帶走的就是這個東西,不能叫他白來一趟。”
聞硯桐聽後便略有理解。這次離開,所有人都帶了東西,作為來過禕北的紀念。
牧楊隻帶了木舟,儘管這個東西是他自己親手做的,但是用他的話來說,這是用禕北的木頭做的,所以也算是禕北的木舟。
不管如何,想來日後是再也不會有機會踏進這片土地了。
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聞硯桐臨走之前換了身男兒衣裳,出門的時候發現眾人都已經在了。
阿關牽著她那匹程昕送的汗血寶馬,靜靜的候著。
池京禧終於脫下了銀甲,換上了玄黑色的銀繡長袍,長發高束,以一根紅木簪為固。他抬眸便看向聞硯桐,笑意緩緩從眼中浮現,衝她招手。
聞硯桐高興的走過去,“小侯爺,咱們要出發了嗎?”
池京禧微微點頭,“騎得慣馬嗎?不若去坐馬車。”
聞硯桐道,“騎得慣,我來禕北就是騎馬來的呢。”
她說完像是要證明自己一樣,扒著馬鞍就往上爬,池京禧在旁看著,突然伸手扶住她的腰,一用力就將她輕鬆推上了馬背。
聞硯桐低頭看他,“小侯爺也快快上馬。”
池京禧道,“若是累了就告訴我,給你備好馬車了。”
聞硯桐應道,“我知道了。”
將聞硯桐扶上馬之後,他便走到旁處的馬背上,動作利落的一躍而上,牽著馬繩轉了半圈。
身後的眾人早就已經準備好,紛紛注視著池京禧,就等著他下令。
牧楊還在往傅子獻馬背上塞吃的,傅子獻道,“咱們不是帶了很多嗎?”
牧楊嘀咕道,“這些都是我偷偷藏的,可不能叫聞硯桐發現,不然要跟我搶的!”
傅子獻道,“為何放在我這裡?”
牧楊拍了拍他的肩膀,“聞硯桐總不會來懷疑到你頭上來。”
在旁邊目睹一切的聞硯桐默默無言:就不能彆當著我的麵藏東西嗎?
池京禧看一眼道路兩旁的禕北百姓,再仰頭看了看萬丈高空上的暖陽,最後抬手,一聲令下,“啟程!”
牧楊正好將最後一包零食藏好,翻身上馬,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
而後所有人開始動了,沿著大街往外走,浩浩蕩蕩。身後跟著的是禕北城的百姓,他們唱起聞硯桐聽不懂的方言歌曲,曲調悠長纏綿,許多人都落下了淚水。
家家戶戶都要送他們一些東西,但池京禧吩咐過,隻象征性的收一點,彆的不多拿。
當確認今生不會再相見時,道彆才顯得尤其重要。
聞硯桐雖然對這些禕北人沒有深厚的感情,但在這樣盛大的歡送場麵中,也難免心有感觸。她坐在馬背上,伸長了手揮了揮,道了句無聲的再見。
來禕北時,是盛夏還未至,走時則是凜冬剛剛來。但同樣不變的,是天上那輪燦爛的豔陽,和不曾停歇的風。
池京禧說了,要在大雪封路之前趕回朝歌,所以他們也不能在路上多逗留,雖不像來時那般風餐露宿,但平日裡趕路也挺著急。
牧楊玩心很重,總想著多玩會兒,以往這個時候聞硯桐就要跳出來扮黑臉,訓斥牧楊貪玩。
有次路過一條河,牧楊說什麼都不走了,非要將他的小木舟取下來,說是要進去遊一圈。
實際上那個木舟根本沒有劃過水,能不能載人浮在水上還不知道,聞硯桐覺得有風險,便勸牧楊回朝歌再試。
牧楊自然是不願意的,耗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傅子獻幫忙勸言,才為牧楊爭取了一試的機會。
於是一眾人便停下,等著牧楊去河中劃一圈。
隻是牧楊剛把木舟放到河中,想到還有兩個短槳沒拿,轉身吆喝,“快把我的短槳遞過來!”
聞硯桐忍了好久才忍住沒在他頭上暴扣,站邊上冷眼旁邊,“我看用不上了。”
牧楊道,“怎麼用不上?不用短槳我怎麼劃舟?”
聞硯桐用下巴一指,“你自個看看。”
牧楊聽聞猛地一轉身,就見剛放上河麵的木舟這會兒正往河中飄去,一邊飄一邊往下沉,舟體整個都傾斜了。
牧楊慘叫一聲,“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