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原書池京禧(1 / 2)

池京禧到現在還記得當初站在盛開的梨花樹下的那一日。

那年朝歌難得經曆了一場寒流暴雪,凍傷了許多人,頌海書院也因此停課。

後來春風重臨大地,帶來了萬物複蘇的生氣,陽光的照耀也有了溫暖,舉城歡慶。

牧楊在家中憋了許久,一開春就親自敲開了侯府的門,嚷嚷著喊他出去轉轉。

牧楊說,聽聞朝歌城外有一片梨花林,正是盛開的時候,風景定然極美。

池京禧想著正好這些日子確實閒得厲害,便應了。

二人還特地去尋了程昕。

那時候年紀還不大,出門幾乎都是三人,形影不離。

封路的大雪早就化成水,將朝歌的路洗涮個乾乾淨淨,一眼望去竟比平時看著還要寬敞些。

出門的時候,池京禧還特地命人拿了自己的大氅給牧楊披著。牧楊其實很怕冷,雖然少年郎身體強壯,但是這人小時候凍傷過一回,所以留下了心理陰影,吹點風都覺得會凍傷。

不過後來漸漸長大,這點心理陰影也逐漸淡了。

牧楊裹著池京禧的大氅,興奮的跟兩人說城外的梨花有多美,很多人都慕名而去,還為那片梨花林作畫作詩。

程昕一聽就來了興趣,提議道,“不若我們看完也一人作一首詩,讚美梨花林。”

說個不停的牧楊頓時閉嘴了,縮著脖子像個烏龜一樣,默默無言。

這時候他是斷不敢接話的,因為他的文采實在拿不出手,回回都要被人笑話。

臉皮再厚也頂不住。

幾人來到梨花林處,剛下馬車就看見了滿眼的素白。

梨花的顏色像雪一樣,純潔無瑕,待著春風拂過,便緩緩飄動起來,偶爾些許花瓣離了枝頭,在空中翩翩起舞。

這種柔和的美景,多半是姑娘喜歡看的,但牧楊卻極其高興。

他在梨花林中行走,用了腦子裡的所有讚美之詞來誇獎這美景,惹了不少笑話。

池京禧覺得,這種滿眼都是花的美景其實很容易看膩,不出一會兒就覺得乏味了,遠遠比不上波瀾壯闊的大山河流。

牧楊轉累了,隨處找了塊地坐下來休息。

池京禧和程昕也跟著一起坐下,朝歌城裡尊貴的皇子小侯爺,就這般席地而坐,好在這梨花林中沒人,否則又要引起一乾閒論。

牧楊撚起地上落的花瓣,忽然說道,“哎,你們有沒有想過以後做什麼?”

程昕被他的問題勾起了興趣,笑道,“這是什麼話?”

“頌海書院裡,拔尖的學生後來都會參加科舉,然後入朝為官。”牧楊道,“你們又不用參加科舉,沒想過從書院結課之後做什麼嗎?”牧楊道。

程昕道,“沒想到楊兒的腦袋裡也會考慮這些問題了。”

牧楊撇著嘴,哼了一聲道,“昨日我爹說希望我在頌海書院裡好好深造,屆時能考取一個文官,老老實實的為國出力。”

他道,“但是我不想做個文官,我覺得那樣太無趣了。”

“那你想做什麼?”池京禧順著問道。

“我想走上江湖,浪跡天涯。”牧楊道,“像一個瀟灑的劍客,處處行俠仗義,懲惡揚善,佑紹京太平。”

池京禧和程昕同時笑了。

牧楊不樂意道,“你們作何又笑話我,我這是認真的。”

池京禧想了想,決定跟他說實話,“一個劍客是沒法佑紹京太平的,紹京這麼多人,你隻是茫茫人海的其中之一。”

程昕讚同的點頭。

牧楊道,“可是話本上的劍客都說自己行走江湖,護國安寧。”

“真正能護國安寧的,不是劍客,而是將軍。”池京禧道,“比如你爹。”

程昕也道,“不錯,一人之力太過渺小,你若真想護國安寧,就該像牧將軍那般,行走江湖還是彆想了。”

牧楊聽後擺出了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許久都沒說話,而後靠著樹乾睡著了。

池京禧見他久久未說話,轉頭一看,就見他裹著大氅,靠著樹乾陷入淺眠。

程昕將落在牧楊頭上肩上的花瓣輕輕拂去,低聲對池京禧笑道,“讓他睡會兒吧。”

池京禧低頭笑了。

他知道牧楊聽懂了那番話。

很久很久之後,池京禧每每回想起這番話,總陷入無限的悔恨和自責之中。

他當時就應該告訴牧楊,文官也能庇佑紹京昌盛,輔佐皇帝治理天下,四海平則紹京安,並非一定要手持刀劍上場退敵。

隻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從禕北到朝歌的路太遠太遠,牧楊的屍骨沒法運回來,隻得當地留在了禕北。

那地方夏季酷熱,冬季極寒,牧楊定然不喜歡那樣的天氣,留在那地方也不甘不願。

牧楊還年輕,沒娶妻,沒能完成自己的夢,就這樣永遠睡在了禕北,而這一切的錯都歸咎於他。

若不是他說守護紹京需上陣殺敵,若不是他跟來禕北時沒能堅定的把他趕回去,就不會有後來的種種。

若不是他被敵軍逼至山中,牧楊和傅子獻也不會為了救他葬身山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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