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姐兒,今日你去見你王伯父,感官如何?”
剛喝下藥,清河公主總算恢複了一點精氣神。靠坐在床榻上,眉目慈愛的看著她才年方十三的唯一女兒寧安郡主。
最近戰事將起,她的哥哥唐宣宗彆看年輕時有一番作為,可是人到中年以後深受無子的困擾,以至於有些行為就跟患了羊癲瘋似的,使勁的難抽。難保不會在戰事膠合的時候,打著為江山社稷考量說和親的話。
而和親……
唐宣宗膝下年長的萬壽公主,永福公主都已經出嫁。剩下的三公主西華公主早逝,其他的如四公主廣德公主、五公主義和公主又太小,就隻能在宗室中選擇了。
清河公主知道依著自己的身體情況,她自己都無法保證自己能夠再活了多久。如若她死了以後,她唯一的孩子王采檸就成了依附皇帝舅舅過日子的孤女。
帝王寵幸是最不可信的,即使是嫡親哥哥又如何,清河公主確定如果真的撞上大唐需要和親來換取短暫的和平,她又已經離世的時候,年歲略小的寧安郡主(王采檸)便會首當其衝成為最合適的人選。
清河公主害怕,自古和親公主哪有好下場的,就算那遠嫁西藏的文成公主,被無數藏民歌頌,不也是一生無所出,飄零無依嗎。清河公主之希望她的寧安郡主這一輩子寧靜安康平順倉富,和親從來不算。
索性被當今聖上算計的王相國(季言之)也心有算計,不知出於什麼目的答應了這門親事,所以哪怕是‘聽話’拖著病體改嫁王相國,她也要為她的寧安謀取一份好前程。
而幸好王相國看上了她給予交換的東西,這樣她即使去了,也能夠安心的閉眼。
“娘親,王伯父我不好評價,不過他的夫人挺一言難儘的。”寧安郡主笑著說話,打斷了清河公主的沉思。“不過還請娘親放心,女兒會牢記娘親的教誨,即使無法做到敬重相國夫人,也不能在表麵上欺辱她。”
“檸姐兒放心,有王相國在,她萬萬不敢欺辱你的。”平妻也是妻,即使是繼女,也占了嫡。何況她給的那幾冊,王相國(季言之)想必是十分滿意的,定然會信守承諾,好好的護寧安一世安康。
“檸姐兒以後切記,你從此便是王相國家嫡出三小姐,郡主身份能不要就不要。如今戰事將起,郡主身份不會給你帶來什麼榮華富貴,反而會……”
說道此處,清河公主猛烈一陣咳嗽。寧安郡主趕緊給她拍背,好一會兒清河才止住咳嗽,捂嘴的繡帕沾染上了血絲。
“娘親,你說的話女兒都懂。即使半懂,女兒也會牢記。你就安心養病,不用再熬費心力為女兒算計了。”
清河公主慈愛的看著寧安郡主,半晌之後,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放心,娘親會好好養病的。畢竟,娘親還想看著娘親的檸姐兒出嫁呢。”
然鵝事實上,清河公主很清楚,自己是真的時日不多了。能病榻纏綿這麼多日,還是托了各種珍貴藥材的福。
她的寧安啊,隻能拜托給王相國照顧了。
利益交換許是過於功利,但卻比帝王的寵愛來得更加靠譜。
這麼一想的清河公主心頭一鬆,立馬發覺精神困乏,不免打了幾個哈欠,對著寧安郡主軟言細語的道:“娘親乏了,檸姐兒也回來休息吧。”
“女兒守著娘親。”
寧安郡主輕輕的搖了搖頭,便自顧自的搬了一方軟凳坐在床榻前,清河公主笑罵一句倔丫頭,到底熬不過來勢洶洶的乏意,不過一會兒,就酣然入睡。
寧安郡主起身給清河公主拉了拉被角,又坐了一會兒,確定清河公主短時間不會醒過來,這才悄聲的退出寢室。
外邊傳聞寧安郡主脾氣暴躁,從來不是假話,隻是稍顯誇張了少許。事實上自從清河公主染病,寧安郡主脾氣就收斂了不少。不過暴躁還是暴躁,隻是從來不曾在清河公主麵前展現,唯恐清河公主因為她而思慮過重。
寧安郡主其實不明白為什麼清河公主篤定王相國收下東西後不會言而無信,不過清河公主算計很少有失誤的時候,寧安郡主自知比不過清河郡主的這份能耐,從來都是很聽清河公主話的。
畢竟親娘嘛,事事算計都為她,肯定是不會害她的。
寧安郡主出了正房,先在寬敞的露天院子練了一會兒劍,再去吃了一碗冰鎮好了的甜湯。
中午的時候,清河公主被伺候她的女官叫醒,喝了一大碗湯藥,又昏昏睡下。隨後的日子,直到帶女出嫁的那一天,清河都還是昏昏欲睡,靠著女官攙扶才好不容易的進了王家門和著季言之麵前拜了天地。
‘新婚’當夜,季言之宿在了書房,一夜燈火未熄,卻是在根據清河公主給的關於各地府兵布形圖,繪製高|清版|本的大唐邊域以及各州府區域地圖。
這個‘工作’季言之做了很久,每每完成一張地圖,季言之就存放進了空間裡。
在唐宣宗疑心病越來越重的時候,季言之可不覺得他的相國府很安全適合存放一些比較重用的東西。所以啊,在結束了上個位麵世界空間得以‘解封’,又恢複以往可以自由放入拿取功能的情況下,季言之乾脆就把空間當成了私人存放倉庫來使用。
季言之專心致誌的畫著。畫完最後一張區域地圖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亮。
季言之將東西放好,吹熄蠟燭就讓在書房外候著的書童進屋伺候他漱洗。在書童的伺候下,季言之換了一身顏色偏素淨的錦衣,又單獨用了少許粥水,這點慢悠悠的往正院走去。
清河郡主住的地方是與正院隻隔了一堵牆的壽安堂,自帶一個小花園。小花園垂柳掛綠,精致秀美,景致與寧氏原先居住的聽雨軒一樣好。
寧氏從那次千佛寺打沾布施後回來,就迫不及待的搬回了代表女主人身份的正院。
不過管家權還是沒有回到她的手上,因為季言之對她的管家能力已經絕望了,就怕她憑借著管家掌事夫人的身份胡攪蠻纏,隻讓她好生休養,彆惦記管家權,也彆惦記文姨娘腹中的男胎。
季言之先去了正院小坐片刻,隨後就去了壽安堂。
不巧伺候清河公主,並且跟著一起嫁入王家門的女官告訴季言之剛剛服了藥又睡下了,季言之如果有事找,隻怕要等到中午,清河公主才會幽幽轉醒。
季言之:“公主最近還是昏昏沉沉的老樣子?”
女官沉重的點頭,有些難過道:“而且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婢就怕公主她……”
“在睡夢中走,總要比受儘折磨後離開要幸運得多。”
季言之感歎道:“好好照料公主吧,等公主醒來,告訴她一句,老夫頂天立地,既然承諾出口,必會護著寧安郡主一世安康。”
寧安郡主剛巧過來看望昨兒才剛剛大婚的清河公主,一進屋就聽到了季言之與女官的對話。
寧安眼眶兒紅了紅,隨後便給季言之問安。
“父親安好。”
“最近一段時間,你多陪陪你母親。”
“女兒知曉,父親放心,女兒哪兒都不去,就在壽安堂好好的陪著娘親。”寧安郡主抽搭說著,不像寧氏那樣常常未語淚先流,卻罕見的引發了季言之心中的憐惜。季言之很喜歡寧安郡主,在他眼中,女兒家就該想哭就哭,想鬨就鬨。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但是這要分人,反正就季言之而言,他就不喜歡鬨騰得過分的熊孩子,以及覺得什麼都欠她的討債鬼。這兒特指王寶釧。
季言之隨後便出了壽安堂。
他徑直回了前院書房,招了幕僚談論唐宣宗有意讓大唐將士出征西涼的事情。
幕僚對於季言之居然答應了唐宣宗以病重寡婦清河公主下嫁的荒唐婚事感到不解,隻寥寥根據以往的經驗覺得季言之所圖非大,隻是幕僚膽子不咋地,並沒有將季言之的所圖非大往‘提前布局好謀朝篡位’上想。
所以踏足書房後,幕僚率先就搖頭歎息:“相國啊,大唐真的很少出現駙馬都尉擔任要職的情況,何況還是一國之相。”
季言之笑眯眯,甚至很有心情的悠閒品茗。
“所以老夫打算休沐結束,就向聖上提出致仕。”
幕僚:“……相國,這,你這,哎!”
“令狐兄無需唉聲歎息,聖上本就疑心病甚大,老夫在相國位置上坐久了,聖上早就對老夫不放心,一直想提拔他所看重的新人取代老夫的位置。”
“這回聖上之所以選擇用如此荒唐卻又溫和的方式,而不是故意尋老夫的錯,全在於老夫為相國多年一直戰戰兢兢的為大唐為百姓做事情……”
王允為官多年,名聲一向很好。後來有了瑕疵,多了一個‘嫌貧愛富’的汙點,那也是王寶釧那個孽障造了孽,與王允本身是沒有多大關聯的。
想要讓有真本事的王允(季言之)讓出相國的位置,唐宣宗隻得徐徐又圖之。
可以說清河公主的事,隻是初步的試探。這麼試探的唐宣宗其實也沒有想到,季言之僅僅隻考慮了半日就一口答應了。唐宣宗狂喜之下,忽略了那一絲異樣趕緊下諭旨賜婚。
“既然聖上不思為國為民考慮,一心想扶持溜須拍馬之輩取代老夫,老夫倒想看看那溜須拍馬之輩能否能夠坐穩相國之位。”
一國之重臣的位置,本該慎之又慎。而作為帝王,所學的帝王心術,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如何選拔官員,不可憑借個人喜怒任免官員。
唐玄宗晚年爆發的安史之亂,便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因為楊貴妃,就加倍的寵幸口蜜腹劍的奸佞楊國忠,結果導致名將哥舒翰被迫害,從而導致唐軍大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