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梅雨時節,路上行人紛紛。
偌大的林府上,也是腳步匆匆。丫鬟婆子全都聚在正院兒,乖順垂目間卻在思索林家老太太突然打發林老爺回府的原因。
莫非是那嫁了林老爺十幾載卻隻得了一個姐兒,還善妒不讓林老爺納小的賈夫人又做了什麼錯事,讓老太太大為惱火,所以這才命身邊伺候的,匆忙去了衙門請林老爺回來。
丫鬟婆子們實在猜不透,又實在是好奇,乾脆就紛紛打定主意,等過後好好的打聽。
卻不知這回明知是老太太打發陪房請林老爺回來,實則上卻是賈夫人午睡魘了,主動找了老太太說話。
正院堂屋裡,賈敏正攥著手絹擦淚。
“母親,以前是媳婦錯了。媳婦也是不想突然這麼打擾母親午歇,實在是那夢太過真實,我可憐的黛兒,她…怎麼能這麼狠心啊。”
老夫人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儘量語氣和藹的道。“賈氏你先彆哭,好好緩和心情,等如海回來了,你仔仔細細的跟他說一下夢境。”
賈敏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點著頭。
這時老夫人又吩咐身邊的人去好生照顧那位二月二出生,長得花容月貌帶著一股子仙氣的林家獨苗苗——林黛玉。
恰好,林如海急匆匆的進了門,額頭還有因為走得急染上了薄汗。
“母親,你打發陪房匆匆喚兒子回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老夫人指了指賈敏,語氣依然很溫和的道:“賈氏做了一個噩夢,說是與林家的未來切切相關,為娘相信賈氏不會無憑無故的放失,索性就叫了你回來,仔細聽聽賈氏到底做了怎麼樣兒的噩夢。”
林如海蹙眉看向了賈敏。
賈敏不自覺攥緊手中的帕子,雖然今天她以自己做了噩夢為由掩蓋自己的重生,也好借以說出與林家戚戚相關的事情,但林如海一回來,她依然顯得很緊張。
賈敏咬了咬唇瓣,穩住心神,慢慢地將她和林如海死後,她可憐的女兒林黛玉進賈府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林如海和著老夫人初聽之時不以為然,可是隨著賈敏慢慢講述,特彆是林如海的心就如同遭受了驚濤駭浪一般,久久無法平複。
林如海是知道賈敏的,一個以夫為天的內宅婦人。關於內宅賈敏了解得透徹,可是官場之中甚至於皇子的名諱,寧國府那位賈蓉之妻秦可卿,乃是當今太子之私生女的事兒,怎能是她一介內宅婦人知道的。
林如海越細細琢磨,越是忍不住心驚。末了見賈敏又開始攥帕垂淚,隻覺得她是被自己的‘預知夢’嚇壞了,即使將信將疑,林如海仍然心生憐惜,安慰她道。
“夫人不必過多傷感。既然知道那賈寶玉不是個好人,趁著黛兒還小,回絕了嶽父親上加親的提議也就是了。”
賈敏點頭,卻是又垂淚道:“妾身哪是傷感這個。妾身隻是傷心妾身身體不好,以至於老爺隻有黛兒這麼一個血脈。”
想到上輩子雖是強忍著心傷給林如海納了幾個妾身,其中一名妾身也是順利開懷,為林如海生下了庶子。可惜庶子磕磕碰碰的長大三歲,卻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風寒去了,導致林黛玉沒有兄弟手足可依靠,最終她於病榻之中隻能無奈的將林黛玉托付給外家。
賈敏真的是全然信任著娘家,誰曾想賈府已經從根子上爛了。不再是她臆想之中鐘鼎富貴和樂之家,而是堪比豺狼虎豹的魔窟。她的黛兒啊,在王夫人那個麵甜心苦的賤人磋磨下,過的是三百六十日刀劍強相逼的日子。最終賈府遭了報應,樹倒胡獼散,她的黛兒也……
賈敏越想越恨,隻把手中手絹撕扯得裂線。
“老爺,醒來之時妾身也曾懷疑夢境的真假。可細細對比,越想越心驚。就怕我們……說句不好聽的,還望母親見諒……”林家老夫人點頭表示自己不在意後,賈敏這才接著道。“……妾身就怕我們接連去了,真讓黛兒落得我夢境中的下場。”
林老夫人卻是將信將疑,隻是賈敏如今的樣兒明顯是當了真且受到了驚嚇,林老夫人隻得開口細細的安慰她。恰好就在這時,賈敏的陪房突然在外邊叫嚷嚷起來。
賈敏猛地攥緊已經一塌糊塗的手絹,厲聲道:“她來,定然是我那生母送信來,和我相談‘兩個玉兒配成一對之事。’”
林家老夫人和著林如海麵麵相覷,最後林如海開口讓那陪房進來。
果不其然,賈敏陪房一進來,見了林家老夫人和林如海都在,不免有些支支吾吾。林如海連聲喝問賈敏陪房這才偷偷看了賈敏一眼,然後小心翼翼的回答。
“好讓老爺、老太太知曉,榮國公夫人快馬加鞭著人送了一封書信,還望夫人看過及時回信。”
林老老夫人和著林如海又是麵麵相覷,最後還是由林如海開口讓賈敏陪房把信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