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之一聽林如海這話,頓時了然。“先生認識夫子”
林如海點頭:“認識,老夫和完吾乃是同窗好友,他向我推薦了你。說你是一塊待細心雕琢的璞玉,我便起了心思,前來探尋一番。果真完吾誠不欺我啊。”
季言之點頭,隻得謙虛作揖拱手:“夫子繆讚了。”
林如海撫須微笑,越看季言之越覺得滿意,也就在帶著季言之前往居緣樓與王宇彙合的時候,第一時間提及讓季言之拜他為師的話語。
王宇哈哈大笑,揶揄林如海道。“怎麼,不再矜持多一會兒,這麼迫不及待,我可抓住了機會,以後定會時時嘲笑你。”
林如海對王宇的揶揄不以為然,轉而專注看著季言之,含笑道:“可願拜老夫為師,做老夫的關門弟子。”
季言之此時已經知道了林如海的真實身份,自然明了這是在紅樓世界。
出於對林如海學識的佩服以及不可言說的心思,季言之也沒有矜持,隻對上王宇含笑點頭的目光,便果斷的開口說願意。於是就這樣,季言之成了林如海的唯一弟子。每日逢林如海休沐,都會進出林府,讓林如海考校功課,這麼一來,不必刻意,季言之也與由林如海親自啟蒙的林黛玉有了接觸。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流逝,林黛玉三歲半的時候,林家老夫人如賈敏上輩子記憶中那樣在夢中溘然長逝。而賈敏身體也越發的不好,如同上輩子軌跡一般,在林黛玉六歲的時候,纏綿於病榻。
這時,林如海早就深信賈敏所言噩夢的真實性,所以當賈敏拖著病體,試探性說不如讓季言之這位孤兒與林黛玉定親時,林如海遲疑了。
“夫人,言之是個好的,隻是我喜歡他能夠在官場之上有所發展,這入贅一說怕是……”
“隻要他答應好好照顧黛兒,護著黛兒,允黛兒以後所生子嗣一人姓林就行。”
賈敏急急的打斷林如海的話,又是一陣咳嗽,幾乎咳出血絲兒來,才幽幽的繼續說道。“你也說了你那弟子是個好的,那作為弟子護著老師獨子有何問題?如果老爺覺得不好開這個口,那妾身就豁出去,厚著臉皮去求言哥兒。”
“夫人,我不是這個意思。”
林如海歎了一口氣,耐心的安撫賈敏道。“事實上,從母親於夢中溘然長逝,你隨著黛兒一年年長大而身染重病之時,為夫已經在考慮將黛兒托付給言之。為夫自認看人的眼光還是不錯的,言之縱然天縱其才,驚才絕豔,卻不恃才傲物,當得黛兒良配。”
賈敏心下一鬆,卻又是一陣咳嗽。
“既然…如此,老爺猶豫什麼。老爺就不怕太過優柔寡斷,讓我那鑽進錢眼子的娘家找住機會破壞?”
林如海卻問:“榮國公夫人又送來信件了?”
賈敏點頭,一臉麻木的道:“也不知我那娘家,哪裡來的消息,居然得了妾身病榻纏綿的消息。妾身那娘家老太太,先是詢問了我身體情況,又詢問妾身對於黛兒的安排,說是如果妾身真有什麼不好,當記得喪母長女不好說親,為了黛兒考慮讓妾身同意‘兩個玉兒’的婚事,並將黛兒送去榮國府讓她教養。”
想到上輩子賈母將林黛玉和那貪花好色、胭脂堆裡混跡的賈寶玉養在一起,壞了林黛玉的名聲,得了林家大半財產,卻最終讓林黛玉落得香消玉損的結局,賈敏就恨得咬牙切齒。
她千辛萬苦才求得的女兒啊,就這樣被她全心信賴的娘家給糟踐了。
賈敏恨,所以重生歸來,她不再跟林黛玉提起娘家時,每每都說娘家的好話,而是自知時間不夠,就將上輩子跟著林黛玉看來的有關榮寧兩府的肮臟醃臢事兒,一股腦的塞給林黛玉。
現在不理解沒關係,隻要記牢了長大後理解就成。
她的黛兒是聰慧的,定能明白她這個做娘的用心良苦。
“如果沒有做那個夢,病榻纏綿心腸最柔軟之際,妾身說不得會動了將黛兒送去榮國府的心思。”賈敏攥緊手帕,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道:“可現如今現實中的事情都與夢中一一對應上了。妾身又如何敢,如何舍得將黛兒送去哪兒,現在的榮國府已經不是父親在世的榮國府了,就連妾身那母親,也已經魔障,認定那賈寶玉必然會成為振興榮國府的好兒郎。”
林如海輕輕拍打著賈敏的背部,防止她越說越激動時,喘不過氣起來。
賈敏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林如海憐惜,忙道。“你彆思慮心重了,為夫好歹是黛兒的親生父親,難道不知為黛兒考量。”
賈敏搖頭,解釋:“妾身不是這個意思,妾身隻是……是妾身思慮過重,可黛兒的事情一天沒有落下章程,妾身心便難以安穩。”
“為夫知道你的意思,你好生休息,一會兒為夫就讓言之過府,到時……罷了罷了,為夫將他帶到病榻前,親耳聽到總能安心。”
林如海再次囑咐賈敏好生歇息後,就讓原先在林家老夫人身邊伺候,林家老夫人去了以後就到了賈敏身邊的老仆,好生守著賈敏,自己則出府,親自去了季言之在揚州城靠近郊外的住宅。
私塾夫子王宇也在季宅,他和陳老在下棋。陳老下得小心翼翼,本該大贏的局麵,他偏偏下長慘勝。
私塾夫子慘敗,不過他本身就是個臭棋簍子,一局終了倒很有興致的邀陳老再戰一局。
陳老搖頭,拒絕道:“灶頭上燉著藥膳,我得看好了,免得少爺的心血又前功儘棄。”
私塾夫子癟癟嘴,本想說有季言之看著呢,可左右一眼,季言之現年不過十歲,正是當用功讀書的時候,所以隻得興致闌珊的揮手,背著手兒準備去考校正在看書的季言之。
恰好這時,林如海登門,有些悵然的道。“言之,你隨老師過府一敘,權當看望師娘吧。”
季言之揣測是不是賈敏命數到了,便乖巧點頭,也不去換一身衣裳,隻穿著素淨的青衫,有些發軟不過卻黑如墨的頭發用了一根白玉簪挽了發冠,就這樣跟著林如海去了林府。
私塾夫子皺眉,隨即跟上了兩人。
一個人在家的陳老去了廚房,盯著明豔的火光,陷入了沉思之中。
陳老原先作為東宮屬臣,最是精通藏拙之道,他也告誡過先太子要儘量藏拙。可惜的是,先太子懂了中庸,懂了治國禦下之道卻忽略了帝王心術和群狼窺探。
一國之君或許能夠儲君平庸,做事情中規中矩;可是他的異母兄弟們呢,隻會在太子一次次低調藏拙的行為中,越發的欲壑難填。於是自然而然就上演了群狼圍攻先太子,先太子為求清白揮劍自刎的事情。
“願來生不生在帝王家。”
陳老念叨著先太子臨死之前所說的這句話,不知不覺間已然淚流滿麵。
“殿下,微臣會好好護著小殿下的。他會長大會結婚生子,也會科舉仕途,卻唯獨不會身陷皇室,成為狼子野心之輩爭相禍害的對象。”
陳老淚流滿麵的立下重誓,卻不知他想保護的先太子遺孤有多凶殘,早就在揣測出自己身世的那一天,暗搓搓的計劃要把康國掀他個天翻地覆。居然敢讓他幼年斷腿,他就讓當初構陷先太子謀朝篡位的一乾人等全都斷手斷腳,闔家跟著一塊兒玩完。
這是季言之豎立的第一個三觀超正的目標,很勵誌對不對。
不過季言之的第一個目標再怎麼勵誌,都不及他此時此刻內心所遭受的震撼,以至於他罕見的目瞪口呆起來。
季言之跟著林如海進了林府,很巧合的碰到了前往正院探望賈敏的林黛玉。
林黛玉眼眶兒紅紅,嬌嬌怯怯的喚了一句師兄,便默不吭聲的跟上,顯得沉默而又脆弱。
季言之隻得寬慰她幾句,倒得了林黛玉感激一笑。
“師兄不必搜腸刮肚的找好話安慰,我年紀雖小但也知道生老病死是常態,母親隻是時候到了,我當仔細安好,才好讓母親走得毫無牽掛。”
季言之隻得點頭,讚同道。“師妹能這麼想最好。萬事有師兄,師兄不才,但總能護住師妹一二的。”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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