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鳳也是知道當初季大軍(季言之)在部隊時,王春花過的那日子,當即笑著回了一句:“能想明白這點,往後的日子不會差的。”
“現在的日子也沒差到哪兒去。”王春花突然輕笑了起來。“凡事有對比,瞧瞧我現在過的日子,再瞧瞧原本的二妯娌劉桂枝現在過的,就知道我的日子好過在哪兒!”
首先男人得用,公婆的態度取決於丈夫的態度這話不管什麼時候聽起來,都是至理名言。
季大軍(季言之)一貫主意大,淡淡的說上幾回,季老頭、季老太兩個老東西便知趣的什麼也不說。而她呢,說實話,她王春花即使和季大軍(季言之)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也害怕季大軍(季言之)的冷言冷語。
好的時候什麼都好,不好的時候那可是神鬼免近。
說過午飯,周斌拿了好幾瓶自釀的果酒,帶著雲鳳回了縣城。
隨後過了幾天風平浪靜的日子,十六的那天,劉珍回了一趟娘家,突然帶來一個消息,說是劉桂枝嫁人了。嫁的不是爹媽說的那個解放前是地主的劉老根,而是戈薇會的一位老乾員。
“劉老根死了。”劉珍心有餘悸的說話道:“說是有海外關係,疑似敵|特,一家子就…”
王春花吞了一口唾沫,“你還是少回娘家吧,不然出了啥事兒,估計顧不了那麼及時。”
“三河也是這個意思。”劉珍咬著唇瓣,有些苦澀的道:“可娘家那個日子,我這個做閨女的,能不念著一點嗎?”
王春花和著劉珍對視一眼,紛紛苦笑起來。
可不是這個理嗎,你的日子好過了,忍心見娘家連飯都吃不飽。
隻是就連王春花大白天的都不敢回娘家,都是晚上讓季言之領著幾個孩子,給娘家送口糧去。哪敢像劉珍這樣,還敢走親戚。
王春花不知該說劉珍聰明還是愚笨,總歸該小心謹慎才是。
“今年的年生怕又要不好過了,這都快兩個月沒有下雨了吧!”劉珍感歎著,卻道:“大嫂提醒大哥驚醒一點,最近劉家村來了不少人轉悠。我娘家的阿爸打聽過,說是有些地方遭災了。”
“等你大哥回來,我會跟你大哥提點一句的。”
王春花招呼走串門子的劉珍,便開始將美妮、紅衛、草妮幾個丫頭采的野菜洗乾淨,用開水燎一遍,放在簸箕裡翻曬。季言之和著曾援朝、曾援軍、季大寶大概是下午六點多回來的。
回來時,飯就在大鍋裡溫著,撈的紅薯乾飯,菜是菜乾燉豬肉粉條,都是滿滿的一鍋,一家九口加上兩老吃完了還不夠,又煮了半鍋的麵條才吃飽。
夜裡,躺在炕床上,王春花絮絮叨叨的將劉珍白天跟她的話,一股腦說給季言之聽。
季言之能說什麼,隻能斟酌言語問:“家裡加上兩老十一口人,靠地裡出產的那丁點糧食夠?”
夠?肯定是不夠啊,就季家村那點田地,連養活半個村子的人都不夠,更彆說還要繳納公糧了。
如果不靠著那連綿起伏不斷的大山填補一些家用,半個村子的人早就餓死了,所以你讓像季言之這種習慣了往深山老林鑽,不管怎麼著都不會出事的老獵手放棄打獵根本就不現實。
畢竟現在吧,又不是禁獵,拒吃野味的後世,還是填飽自己的肚子,養活家人們重要。
王春花因為季言之的話,沒了言語。季三河和劉珍一家之所以靠著種田都能夠保證一家五口的溫飽,在於季三河有個大方的哥哥,會時不時的貼補他。
你想想啊,今天一籃子野菜,明兒一隻野兔野雞的,就算季言之閒暇時,砍了竹子來做竹碗竹筷,都有季三河的一份兒。這樣子算起來,季三河一家子既然省下來不少,劉珍自然也能夠和王春花一樣,拿多餘的糧食貼補娘家。
這樣算下來,其實真正該有生活壓力的是季言之,而不是……
“早點睡,明天還要起早呢。”
季言之吹了煤油燈,摸索在炕床上躺下,又道。“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都不會再進山裡,就留在村裡務農。”
王春花含糊的嗯了一聲:“地裡的番薯藤該翻翻了。”
這幾年風暴中,不光有**還是天災。
就季言之所在的縣城,幾年下來幾乎年年遇到乾旱,不光河床就連井裡的水位都下降了不少,隻能種一些抗乾旱的農作物,比如說玉米、紅薯以及土豆。
這三種粗糧都多產,不過季家村曆來主種紅薯。主要是紅薯這玩意兒好種,就連滕蔓插秧也能夠活下來,雖然吃多了燒心還愛放屁,但它產量高啊,季家村全靠種的紅薯來繳納百分之七十的公糧,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則是登記在冊的老獵人上山打的野味,所製成的各種類肉乾。
鮮活的野味少,主要是不便於保存。
第二天,季言之、王春花兩口子起了一個早。王春花做飯,季言之則挑水將後院的菜地澆了一個遍。
季老頭、季老太老兩口算是起來的第二早的,他們老兩口將院子少了一遍,家裡的七個孩子就說說笑笑的將桌子板凳擺放在院子中央,然後端鹹菜疙瘩切成絲的端鹹菜絲,端蒸紅薯土豆的端蒸紅薯土豆,舀稀飯的舀稀飯,
總之沒一會兒功夫,一家子就圍坐在大圓桌旁,開始悶頭吃著早飯。
季言之剝了一個蒸土豆,沾著黃豆醬就著稀飯大口的吃喝。很快,季言之就呼啦下肚整整兩大碗稀飯,連同好幾個蒸的土豆沾大醬。
吃了早飯,兩老留在家裡洗碗,看時間做午飯。兩個小的,季草妮和季大寶跟著紅衛、草妮一起采野菜。三個大的,跟著季言之、王春花一起下地翻紅薯藤,順便掐些嫩的紅薯葉子,和著乾活辣椒翻炒一遍兒就又是一道菜。
幾人就這樣在地裡忙活,大概臨近中午,村裡突然來人了,季村長和幾個村乾部做接待,中午飯就在季村長家吃的。大概下午三點左右吧,在季村長和幾個村乾部陪伴下,來人在村子溜達一圈,並在季言之家多留意了幾眼,卻什麼多餘的話也沒說走了。
而來人走了以後,季村長用大喇叭喊了一遍,說是緊急開會,整個季家村的村民,不管老少爺們都要到場。
當時季言之正光著膀子在劈柴,聽了大喇叭的喊話,隻能隨便的擦擦汗,然後穿上汗衫,領著家裡的好幾口人趕到村口晾曬糧食的壩壩。
他們一家十一口人,算是來得比較晚的,不過季大軍(季言之)家不好惹,已經成了公認的事實,所以村乾部們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吼了一嗓子,說人到齊了嗎,人到齊了的話,就保持安靜聽領導講話。
有人哄笑起來,“村長,今兒來的啥人你就直說了唄,咱們忙著呢,可沒時間聽你在那兒長篇大論的掉書袋子。”
“滾你犢子的,什麼叫掉書袋子。”季村長笑罵了一句,倒還是簡潔的將今兒來人的目的說了出來。
眾村民頓時轟然。
“村長,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咱們季家村處於山溝溝裡,看著日子好過,那是因為背靠大山,又會在大山裡找吃食。冷不丁的將該繳納的公糧提高了一倍,這不是要了咱老百姓的老命嗎。而且以前不說送知青下鄉,現在一說送,就送來了十幾號人,這吃哪住哪?”
這年頭,大家都特彆注重鄉土情,而且還排外,特彆是季家村這種有自己的秘密,青壯基本上都是獵人的小村落,是更加不喜歡有不知道底細的人加入的。
當初上頭想把季家村和王家村、劉家村合並,成立一個生產大隊,季家村村民都是強烈的反對,最後鬨得沒有下文。現在有知青即將來插隊,而且該繳納的公糧還多了至少一倍,這可真的算捅了馬蜂窩了,整個壩子都成了菜市場,村民們吵吵鬨鬨,幾乎都變著花樣兒來罵村乾部們。
村乾部們可算是被這一大窩子的渾不咎玩意兒氣得差點爆肝。
“這是上麵製定的政策,”季村長深呼吸一口氣,咬牙切齒的道:“不管你們是咋想的,反正知青該來的還是得來。誰敢再吵吵鬨鬨,我就…我就讓季家大軍牽著他上山喂狼。”
村民們:“……”
季言之:“……”
“光老子鳥事,老子開腔說過反對的話?”季言之沒好氣的哼道:“季村長你就是個喜歡推卸責任的王八玩意兒,老子又沒在村裡當個一官半職,彆人鬨事,和老子有關聯嗎?”
季村長:“……是我說錯話了,可村民人大多數都服你啊,也相信你有把不聽話的人拖出去喂狼的本事。”
——我可去你的王八玩意兒。
季言之暗地裡罵一句娘,開始冠冕堂皇的說話道。“你是村長你說傻就是傻(不是錯字),我們都遵從上麵領導們給出的政策。”
村支書這時候插了一句嘴:“要不要修知青院,我聽說其他地方的知青院,都是村上幫忙修一處小院作為知青院,由著所有來下鄉的知青住進去隨他們自個兒折騰。”
這個主意算是不錯,反正聽多了知青在下鄉上山後鬨出的糟心事兒,季家村村民是不願和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的知青們打交道的,所以最好你們住你們的,我們乾我們的,互相彆有太多的交集。
麻煩又耽誤事兒。
這是大多數季家村村民的想法,恰好季言之這位稱得上季家村杠把子存在的家夥也是這麼認為的,於是給即將到來的知青修建知青院,就成了毫無爭議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