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走停停, 終於趕在天黑之前,找到一處可以落腳的破廟。
那是山神廟,廟中央空蕩蕩的, 原本安在上邊的朱紅色大門早就不見了蹤影。牆壁半倒塌,屋頂也是破破爛爛, 隨時可見大大小小的窟窿眼兒。
一行人進了山神廟, 老者和四五歲以下的孩子,就在廟裡帶著,其他青壯以及婦孺則去了外邊撿柴火找吃的。
狗蛋兒和春花、夏花沒跟著一起去,他們三跟在季言之的身邊,出了山神廟, 不遠處有一條小河, 季言之打算去那兒看看, 有沒有吃的。
河麵上結了薄薄一層冰,目前正在以緩慢的速度消融。
季言之站在河邊看了一會兒, 透過薄冰層,河水裡緩緩有小黑點在遊動。
那是魚, 大概隻有一二兩重的魚。
如果是以往, 季言之肯定能抓著, 拿來熬湯。但是現在嘛, 老了老了, 不得不服老,隻能開口讓狗蛋兒、春花、夏花三人沿著河邊走, 看看能否撿到如河蚌、螃蟹、小蝦米等水產品。
如果不能, 那就拔點草根,加水熬煮成草糊糊,味道不好, 但至少能夠活命。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季言之空間裡的確堆放了不少的好東西,甚至連簡單處理過的野味兒都有,如果靠空間的存貨,肯定能夠輕輕鬆鬆,逃荒遷移的途中,不會一丁點的傷亡。
可空間裡的東西,季言之能光明正大的取出來用嗎?
可以是可以,但依著季言之的心性,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不會從空間取食物。
這樣說好了,他一個上了年齡,行將就木的糟老頭子,哪裡來的本事無中生有,所以還是老老實實,憑本事吃飯而不是通過‘空間’捷徑,順便帶著親近相熟之人,一起躺贏。
季言之悠悠的歎了一口氣,眸光深邃的看著狗蛋兒拉著兩個姐姐,開始按照他的吩咐,就沿著河邊撿些指甲蓋大小的小魚小蝦。運氣好的話,還能見到‘擱淺’大概有拇指寬大的小魚苗,和巴掌大,被突變天氣凍得僵硬的螃蟹。
這些都是食物,必要時能夠讓人活命的食物。其實不用季言之刻意提醒,三個半大的孩子,幾乎將肉眼範圍內,他們三認為可以吃的一切都收集起來。不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收集了小半斤。
至於大人們,獵捕了一條不知道打哪兒來,瘦骨伶仃的野狗,連湯帶水,大家都吃了一個水飽。
夜裡寒風又起,不過撿拾的木柴夠多的緣故,相對來說,並不覺得寒涼。
“針線都帶著吧。”季言之突然出聲吩咐道:“老大家的,你領著老二家的、樁子媳婦將‘撿’來的棉襖拆了。製成一條條被子。我有預感,接下來還得冷。”
狗蛋兒揉揉鼻子,打了個噴嚏。
“這個天氣已經夠冷了,再冷會冷到什麼程度啊。”
季言之瞄了一眼狗蛋兒凍得通紅的臉蛋,一句話都沒說的坐在篝火旁,闔目假寐。他得保存體力,可沒什麼閒工夫跟時不時就要坑一下親爺的孫子東拉西扯。
而季言之沒有理會,狗蛋兒自覺不好意思,就嘟著嘴巴,走到了春花、夏花兩個姐姐身旁蹲著。
春花、夏花兩個姑娘正在拆今兒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棉衣,有股說不出來的味道,正就著篝火火光忙碌的眾人並不嫌棄。
實際上,這些年來,苛捐雜稅日益增多,季言之他們原來所在的小村落即便山清水秀,土地肥沃,種出來的糧食也隻是勉強夠溫飽。一遇到災難,比如說讓整個小村落隻剩下幾十人口的乾旱,那就真的是為了活著苦苦掙紮。
季家日子好過,那是因為三個孔武有力的憨憨兒。哪怕是狗蛋兒這位長房嫡孫,也是個機靈鬼,每回出去不拘什麼,都能找到吃的。季言之相信,哪怕他沒有來,在冰雹雪災突然而至霜凍大地的時候,季家人陸陸續續的死去,狗蛋兒也是活到最後的那一個。
扯遠了,總之季言之口中的日子好過,很顯然和當代人理解的不同。
季言之經曆太多,對於他這種隨時都可能爆發鹹魚心態的家夥來說,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勉強符合好日子的定義。而對於古代人,特彆是習慣了日出而起日落而棲的莊戶人家來說,能吃飽穿暖就是頂好的日子。
可以說,如果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誰願意離開故土,前往陌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