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跟著四皇子一塊玩的, 都是一些世家子弟, 原本氣勢洶洶前來問罪,結果都被這一聲“四哥”給震住了。
後麵進門的人也有不少認識陸嶼, 當看到那張笑吟吟的俊美麵孔時,發現遇到了一個惹不起的煞星,心裡紛紛暗叫倒黴, 儘量縮在一邊, 讓兩位皇子自去交流。
陸協這才反應過來, 他身上很疼, 想發脾氣卻又發不出來, 心裡極為懊惱, 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是五弟啊。這怎麼來酒樓裡不用膳, 還踹起牆來了, 你吃飽了撐的?”
陸嶼笑道:“沒吃飽。我這邊還沒上菜, 就聽見隔壁熱鬨, 想看看誰那麼威風, 又玩的什麼, 竟讓各位如此興奮。沒想到竟是四哥,看你們這麼有興致,帶我一個呀?”
這位殿下雖然剛到京都沒多久, 但是他有多不好惹, 已經無人不知。他向來橫的要命不說, 上頭還有親爹皇帝罩著, 單看這一腳將四皇子踹出來的脾氣, 整個大晉便再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得出來。
眼看兩人話裡帶火,局麵僵住,眾人麵麵相覷,一名身穿深藍色錦袍的俊俏公子看這狀況不對,連忙上前賠笑打圓場道:“淮王殿下,剛剛是我們喝多了酒,一時忘形,還請您諒解……”
他一開口,陸嶼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冷聲道:“沒你的事,滾一邊去!”
白亦陵在外麵看到這一幕,眉峰微挑,隻因為被嗬斥的那個人,陸嶼自己或許不認識,他卻是清楚得很——那正是永定侯謝泰飛的第三子謝樊,也就是白亦陵的同胞弟弟。
永定侯是出了名的疼愛妻子,堂堂侯爺,連個侍妾都沒納,隻娶了侯夫人傅敏一人,婚後三年無子,老侯爺逼著謝泰飛納妾,謝泰飛不肯。
於是夫妻兩人到處求醫問藥,終於在第四年生下了長子白亦陵,第五年又生了第二子謝璽、第三子謝樊這對雙胞胎兄弟,這才算徹底打消了家中長輩逼迫納妾的念頭,而白亦陵被送走,又是後話了。
此時,原本要被換婚跟王小姐成親的二弟謝璽不在京都,老三謝樊則一向喜歡跟在四皇子身後當狗腿子,白亦陵沒有上前認親的打算,斜了對方一眼。隻見謝樊被陸嶼嚇得一抖,二話沒說,立刻滾遠了點。
謝樊再怎樣也是他的人,陸協皺了皺眉,臉上掛不住了,說道:“老五,你故意給我沒臉是不是?”
陸嶼一側的唇角略略提起,負手而立,下頦微揚,淡然說道:“四哥的麵子我自然要給,隻是容弟弟提醒一句,現在晉國與韃靼的戰事正緊著,父皇不願給奸細可趁之機,已經下旨胡人不得入京。違者,殺。”
最後一個“殺”字從他雙唇間吐出,那語氣明明也不算很重,卻聽得陸協與其他在場的勳貴們心中同時一冷。
皇上確實有這樣的旨意,但普通人也就罷了,胡人女子卻大多容貌美麗,擅長舞蹈,而且性情潑辣大膽,一直是不少達官貴人的愛寵。
看到其中的巨大利潤,即使官府禁止,還是有很多人販子將這些女人偽裝之後偷偷送到京都,供人玩樂。這種事隻能地下進行,大家心照不宣,剛才隻有那個被陸協抱著的女人摔在了陸嶼的包廂裡,然後也很快就起身出去了,沒想到陸嶼的眼光這麼毒辣。
陸協臉上青白交加,最終定格成了一個熱情的笑容:“多謝五弟提醒,是為兄莽撞了。當然當然,下次絕對不會了!剛才是我們莽撞了,哎呀呀,真是抱歉。”
剛才誰也不知道這件包廂裡的人是你,說話的確是過分了些,何必斤斤計較。
他直到這個時候才願意說句“抱歉”,而後親親熱熱地拍了拍陸嶼的肩膀,又道:“其實……五弟啊,你也有些誤會,女人如同小菜,隻是這喝酒飲樂的點綴之物。這人都是從外麵隨便撿幾個帶進來的,四哥也沒大注意哪個是胡姬哪個又是漢女。就像你養一群狗,難道還一一仔細辨彆品種不成?”
陸嶼笑笑,不搭茬。
陸協跟他不和已久,被陸嶼抓住了小辮子,生怕對方揪著不放,又趕忙著轉移話題道:“女人還是其次,今天這裡好玩的在彆處呢。我尋訪到一個小道士,會很多神奇本領,五弟,你也來看看。”
眼見著兩位皇子之間的氣氛有所緩和,周圍被陸嶼嚇到戰戰兢兢的勳貴子弟們也都在心中狠狠送了一口氣。謝樊忍下被陸嶼嗬斥的不快,悄悄向包廂外麵使了個眼色。
最近那出鬼火的案子在京都裡各處傳的沸沸揚揚,白亦陵因為破案有功,受賞寶刀一柄,金銀若乾,又得到了皇上的親口稱讚。
這件事,為即將上報文書定立世子的永定侯府增加了一些變數。長子白亦陵從小出府,但名字仍然寫在族譜上,次子謝璽去年進了軍中,目前不在京都,三子謝樊雖然沒有兩位兄長那樣出色,可是在家裡卻是最受寵的。
本來最有希望承爵的人當屬謝璽,但換親的事被抖摟出來之後,雖然不是謝璽自己的意思,也使他的名聲受到了影響,謝樊覺得,他也應該爭取一下,於是特意弄了一些胡姬來討好陸協,希望能得到四皇子的支持。
陸協本來也很高興,誰想到這個難纏的淮王殿下會突然冒出來壞人好事?謝樊衝外麵的下人使個眼色,示意他們先將胡姬處理,以免給彆人留下什麼把柄。
結果就在收回目光的時候,他無意中一瞟,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脫口道:“是你?你怎麼在這裡!”
陸協道:“嚷嚷什麼呢?”
眾人同時向他們的方向看過來,謝樊微微一頓,扯出一個笑,又說:“原來是,大哥啊。”
白亦陵沒搭理他,繞過謝樊走進包廂,含笑行禮道:“易王殿下,淮王殿下。”
陸協的眉頭本來皺著,見到他倒是笑了,上下打量白亦陵片刻,說道:“喲,白大人也在這呢,真是巧啊。一段日子不見,你這模樣倒是越來越俊了。”
陸嶼白了他一眼,似乎想開口,白亦陵卻已經說了句“殿下過獎了”,將這句有點輕薄了話帶了過去。
澤安衛直屬天子,品級不算太高,手中權力卻大,□□年間朝野動蕩,指揮使甚至握有直接斬殺朝廷官員的權力。
雖然當今皇上繼位之後著重收攏大權,澤安衛當中的成員越來越年輕,賞心悅目變成了選拔標準之一,權勢不複以往,但他們受到的待遇還是要比普通官員高上幾分,這些皇親國戚見了,大多數也都禮遇有加。
但陸協就不一樣了,他目中無人慣了,性格又暴躁莽撞,當初陸嶼剛剛會京都的時候就敢當著皇上的麵說酸話,此時被擠兌後心情不好,自然想用彆人撒撒氣。
他看了被白亦陵晾在旁邊的謝樊一眼,又衝白亦陵說道:“不過臉長得娘氣點也就算了,性格可得像個爺們。白指揮使,不是我說你,過去的事當忘則忘。謝樊是你親弟弟,也給本王當過伴讀,見了麵橫眉冷對的,可就顯得你小氣了。”
白亦陵知道這個四殿下的脾氣,他母妃出身不低,陸協自己卻是個草包,不受皇上喜歡。也正因如此,他才愈發喜歡爭高論低,凡事都要教育教育彆人,來顯示自己的不凡,說出這話來真不讓人意外。
他不急不惱,正要開口,陸嶼已在一旁說道:“四哥,捉耗子的貓是守本分,捉耗子的狗隻會被人當成瘋狗。你身為一國親王,不去關心國家社稷,就安安穩穩享受榮華富貴,人家的家事用你操的哪門子心?”
陸協勃然變色,惱怒道:“陸嶼!”
麵對他的怒火,陸嶼不以為意,折扇一展,輕輕搖了兩下,道:“這大冬天的,怎麼這樣熱?一定是閒雜人等太多了。走了,咱們進去吧。”
他說完之後,若無其事地打頭進了另外一間完好的包廂,將氣呼呼的陸協晾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