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災星是誰(1 / 2)

回憶, 總是能輕易擊破一個人的偽裝,陸啟看著白亦陵, 不由自主地道:“我原來一直是這樣對你的,咱們相識十餘年, 我沒聽過你抱怨,你也從來沒對我說過,這些話。”

他一頓:“我以為你不會在意。”

白亦陵輕描淡寫地說:“那時候心甘情願,無所謂, 不抱怨。隻是現在我不願了。”

不喜歡了,所以才不願了。沒有人是傻子, 沒有人樂意在彆人麵前放低身段,四腿著地當一條狗。

陸啟靜默片刻,平複自己因為這句話而陡然疼痛的心,並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兩人之間寂靜無聲, 不遠處的戲台子上卻依舊鑼鼓喧天, 台上那個戲子變臉的功夫出神入化,竟然又換成了一個男人扮相, 正在唱著《桃花扇》當中侯朝宗的唱詞:

“夾道朱樓一徑斜, 王孫初禦富平車。清溪儘是辛夷樹,不及東風桃李花。”

這幾句詞被他唱的纏綿婉約, 柔情款款,但發聲者的聲音卻非常渾厚, 聽起來確似個貨真價實的男子無疑。這人竟然是扮男扮女, 都不露分毫破綻!

白亦陵跟陸啟說的這些話, 很沒有真情實感。隻不過是因為穿越者將劇情攪成了一團亂麻,他必須給圓回來,不然以白亦陵的性格,還真不想費這番口舌,直接就離這位大爺有多遠躲多遠了。

因此對話的兩個人,一個是心如止水,另一個卻是百轉千回,唱戲的聲音一起,陸啟還沉浸在自以為是的傷感當中,白亦陵卻當下就被分散了注意力,忍不住悄悄向著戲台上瞟去。

一切仿佛正常,但就是這麼一看,心底卻忽然升起了某種令人極為不安的第六感。白亦陵的神情有些驚疑,緊盯著那個方向。

台上的人步伐流暢,彩袖蹁躚,轉折如意,男女皆宜,而在台子的一側,戲班子的一部分人鼓樂吹笙,為他伴奏,仿佛一切都是那麼正常,但在這平靜裡麵,又蘊藏著巨大的不安。

雖然第六感這種事說來玄幻,但事實上,這可以說是白亦陵無數次在鮮血與危機當中磨練出來的本能。

在他的眼中,台上人影飄飄渺渺,似真似虛,柔美動聽的配樂忽遠忽近,又似乎隱隱夾雜著哀哭……再遠一點,是園子裡擺著的一尊兩人多高的天女起舞石像,同樣是綽約多姿,仿佛也要跟著跳起舞來一樣。

陸啟又說了幾句話,見白亦陵隻是沉默,原本心中有些不悅,結果看了他一眼,發現對方神情凝重,正望著彆處不知道在想什麼。

陸啟太了解他了,看白亦陵的表情就知道有大事將起,皺眉將一隻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沉聲道:“怎麼了?”

就在他的手搭上肩頭的那一瞬間,白亦陵忽然察覺,那舞女的身子竟然好像往前輕輕撲了一下!

這變化及其細微,但是看在他的眼中已經夠了,白亦陵立刻意識到危險,可惜距離太遠無法救援,連忙大喝道:“立刻向前跑!”

這一聲提示聽起來沒頭沒腦,卻最是簡潔有效,人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往往都會慌亂和不知所措,此時的第一反應就是下意識跟隨接收到的指令動作來行動。如果白亦陵僅僅提醒“危險”,那麼救人的效果將遠遠不如現在。

白亦陵應對這種局麵可謂經驗豐富,石像附近的人們先是感覺到頭頂呼呼風響,一道陰影兜頭砸下,大驚之際正好聽見了白亦陵這一聲嗬斥,大夥來不及多想,連忙照著他的話行動了。

大家紛紛離座,向前奪命狂奔,尖叫與腳步聲響成一片局麵驟然大亂。緊接著,石像就喀嚓嚓向前倒下,隨著轟然一聲巨響落到了地麵上。

一時間灰塵彌漫,所有的音樂與歌唱都消失了,眾人麵麵相覷。

這起舞天女的形象是有講究的,代表著向天祈福,迎接祥瑞降世,一直為晉國人所信奉,原本放在此處就是為了圖個吉利,現在卻無緣無故地在宴會上倒下來了,不管怎樣都不能說是個好兆頭,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沒出人命。

王府的下人連忙趕著尋找太醫救治傷員,其餘沒有傷到的人站在原地,悄悄看著臨漳王的臉色,連口舌最為圓滑之人都不敢輕易開口。

作為主人的陸啟倒是沒有顯得太過慌亂或者不悅,他麵色冷靜,叫來管家把善後事宜交代下去,隨後又沉聲吩咐道:“去看看雕像,到底是因為什麼倒下的?”

白亦陵想過去看,卻被陸啟一把拽住,扯回身邊。兩人的手一接觸,他又立刻不動聲色地掙開了。

王府的下人很快回報,說是周圍沒有任何異常,石像就是莫名其妙地自己倒下去了。

陸啟臉色一沉,下人嚇得連連磕頭,但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石像已經立在那裡兩年多了,一直很牢靠,居然會這樣無緣無故地自行傾倒,誰都想不通是怎樣一回事。

四皇子陸協最近正是沉迷修道玄學的時候,前幾天張鳴被陸嶼當著他的麵貶損一通,也並沒有消減陸協的熱情,眼下這一幕讓他也覺得十分晦氣,連忙說道:

“皇叔,這事可不能掉以輕心,需得請個大師過來看看!有災消災,有劫擋劫。”

陸啟淡淡道:“易王若是有合適的人選,那就再好不過了。”

陸協吩咐隨從:“速速去請韓先生過來。”

這出大戲搬演至此,就連白亦陵都是滿腹疑雲。他十分不願與陸啟再有任何瓜葛,卻依舊來到梅園參加宴會,就是為了等待韓先生出現,但卻怎麼也沒想到,他的出場會是在這種情況下。

——總不能石像傾倒、易王叫出韓先生這兩件事都是謝樊所安排的吧?如果說為了陷害自己以得到世子之位,就毀掉臨漳王府中的石雕,搞出這麼大的陣仗,實在是太過得不償失,恐怕但凡長了個腦袋的人都乾不出來。

更何況將韓先生叫出來的人是陸協,他堂堂皇子,總不能配合謝樊這樣挖坑。所以梅園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難道竟真的是意外?

隻是這意外也實在太過巧合了。

白亦陵心中猶疑不定,忍不住看了謝樊的方向一眼,隻是距離太遠,卻打量不到對方的表情。而這個時候,“韓先生”,已經出現了。

兩邊有侍衛開路,他帶著身後捧法器的張鳴,快步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同那日陸嶼的描述中一樣,韓先生一身舊道袍,臉色黝黑,胡須和頭發都亂糟糟的,一眼看去十分邋遢,神情卻是凜然。

盛鐸見到他之後,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冷哼一聲。他旁邊的二公子盛知悄悄拽了他一下,低聲道:“大哥,場合不對,咱們改日再和這個老東西算賬。”

兩人家世顯赫,對於陸啟陸協這樣的皇子親王都不是特彆敬畏,此時不發作,也不過是擔心梅園真的有什麼意外發生,耽誤了處理事情而已。

韓先生沒有注意彆處,隻是圍著那石像繞了一圈,仔細打量,彆人看他神情肅然,都不敢出聲,在旁邊緊張地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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