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當時不得已讓他成為太監乃是下下之策,畢竟全順跟易王長得一樣,年紀還小的時候,兩個孩子發育的速度不同,一胖一瘦,還不容易看出來,但也總不能一直讓他留在宮中。
她本來想等孩子大一點,想辦法將他送出去,沒想到宮中發生動亂,灃水邪渡的人發現了全順身世的秘密,有心加以利用,就把他帶走了。
當上一次在殿上被指控引薦韓先生居心不良的時候,惠妃還在中氣十足地大喊大叫,企圖為自己辯解。但此時,耳邊是全順壓抑的聲音,皇上的目光更是冷沉沉地落在身上,陸協卻已經徹底瘋了,在一旁哭哭笑笑不知所謂,惠妃隻覺得心中一片茫然。
她實在不明白,自己機關算儘,苦苦掙紮,無非是想在後宮當中活得好一點,怎麼竟然就會落到了這般田地呢?
她聽見皇上正在冷然質問自己:“貴妃,剛才……全順,他說的那些話,可都是真的?!”
“全順”這個卑賤的名字,被用來稱呼天家血脈,本來就顯得荒謬而又可笑,連皇上自己說出口的時候,都感到一陣難言的心痛和難堪。
惠貴妃入宮二十多年,一直很害怕皇上不喜歡她、皇上厭棄她、皇上降下罪來,因為曾經體會過失寵的感覺,也就更加害怕失去這些東西。印象當中,這還是她頭一次聽到文宣帝如此嚴厲地對自己說話,但不知道為什麼,惠妃反倒覺得她不害怕了。
她澀然一笑,慢慢說道:“以往無論臣妾如何惹您不高興,陛下都總是一副淡漠的模樣,似乎除了那個女人以外,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入得了陛下的眼,配得到您的一喜一怒。今天臣妾何其榮幸。”
皇上沒有說話,惠貴妃的目光卻一點點抬起來,最後落到了全順的身上,她臉上有恍惚的笑意,聲音中卻已經帶了哽咽:“我真的很後悔。”
不知道是在說後悔入宮侍奉皇上,還是在說後悔當初為了爭寵將兒子拋棄,惠貴妃跪在地上挪了兩步,靠近全順,伸手去摸他的臉,眼淚順著麵頰滑落。
全順的目光冷漠而厭倦,漠然看著自己生母的動作,沒有反抗也沒有說話。
惠貴妃收回手,哭的更加厲害了,又想把他摟進懷裡。
而就在這一瞬間,陸嶼目光一凜,喝道:“他要動手!”
他這句話說出的同時,全順已經猛然暴起,一把掐住了惠貴妃的脖子。
他的手本來被罪枷鎖著,若是普通情況絕對無法傷人,但是此時是惠貴妃自己靠過來,她接近的距離,正好足以全順用手夠到她的脖頸。
陸嶼距離近反應又快,這樣一提醒,侍衛們的第一個反應是護駕,當看見皇上無礙的時候,又有幾個人連忙來掰全順的手。
全順咬牙切齒,臉上帶著猙獰的笑意,隻是死捏著惠貴妃的脖子不放,侍衛們又礙著身份不敢傷他,根本掰不動全順的手,眼看著惠貴妃眼珠子都要突出來了,臉上漲的通紅,牙齒咯吱吱響,眼看竟是要被親生兒子活活掐死。
陸協不明其意,覺得十分有趣,在旁邊拍著手哈哈大笑。
陸嶼過去,低喝道:“讓開!”
侍衛們忙不迭地閃到一邊,陸嶼“哢哢”兩聲,乾脆利落地卸脫了全順的腕關節,全順吃痛,將手一鬆,惠貴妃軟軟地倒在地上,已經昏死過去了,脖子上還殘留著青紫色的手印,她很快在皇上的示意之下被人抬了下去。
陸嶼又將全順的腕關節安上了,白亦陵在他手上加了一條鎖鏈。
全順不管其他的事情,隻是扯著白亦陵的袖子,急聲問道:“死了沒?她死了沒?!”
白亦陵將自己的袖子抽出來,實話實說地回答道:“沒有。”
全順愣了一下,仿佛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但緊接著他又惱怒起來,憤然說道:“都是你壞我大事!白亦陵,咱們本來是同病相憐,你攔著我做什麼?你的事我都知道,難道你就不想把你的爹娘弄死嗎?你應該理解我!你怎麼不說話,你真的覺得我做錯了?你這個慫貨!”
他本來就是閹人,又從小唱戲,聲音十分尖銳,刺得人耳膜發疼。
永定侯父子也在當場,謝璽皺起眉頭,朝著全順的方向看了一眼。
之前謝樊冒認救了四皇子的功勞,結果現在整件事情竟然發生到如此地步,謝泰飛心裡麵本來就十分憂慮,結果現在猛地聽見了這麼一番話,好像被扇了個耳光,一張臉瞬間就漲紅了。
他能夠感到身邊的同僚們都在悄悄地看他,想說點什麼,這裡又實在沒有他說話的份,隻能沉著臉把頭埋了下去。
白亦陵被他指著鼻子大罵,臉色沒有半點波動,微一欠身,說道:“抱歉,此時是在審案。”
雖然案子是他辦的,但發展到這個地步,除了皇上無人能夠定奪,白亦陵很清楚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不該說,答了這一句之後,就退到了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