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府的人應該是正在從正麵挖那些碎石,要把他們救出來,但這樣挖下去可就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了,倒是係統從後麵打通了一條路要近便些。
白亦陵打算先繞出去找到盛家的人,以免他們擔心,然後再一起追繳胡蓬,這次絕對不能再讓他跑掉了。
陸嶼進來的時候是隻狐狸,要是維持淮王殿下的形象出去晃蕩,有點說不通。他聽了白亦陵的指示,二話不說重新恢複狐形,也沒敢跳肩膀,小狐狸背後的毛上也沾著點血跡,乖乖地在白亦陵腳後跟著。
白亦陵走了幾步,又轉身彎腰,把他從地上抱起來,一起向外麵去。
他們兩位完全是天崩地裂也要談戀愛的典範,被人活埋在山洞就就像玩了一圈似的,完全沒有意識到這種情形在不明內情的人看來是多麼危急——剛剛趕到的盛家父子一見這場麵,已經急瘋了。
自從白亦陵的身世徹底被揭出來之後,雖然他也默認了生活中多出了盛家這一門親人,聖旨一下,更是確定無誤,不過到底從小不在一起,多少也有些生疏,白亦陵還從來沒有進過鎮國公府的大門。
結果突然聽陸茉回來一說他竟然要回家吃飯了,闔府上下聽說之後都又驚又喜,簡直是鉚足了勁地準備,爭取讓這位離家多年的小公子一回來就被吸引住,從此再也不願意走。
說起來,白亦陵雖然離開家這麼多年,盛家有的人甚至根本就沒見過他,但這位小公子總是被他的父母兄長掛在嘴邊,大家的心裡也就自然而然地都給這麼一個人留著位置。
事情的真相出來之後,人人都覺得白亦陵好好一個孩子,家人惦記了那麼多年,到頭來卻就在他們的眼皮底下被人糟踐,這本身已經夠可憐的了。偏偏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還沒被養廢,文武雙全,聰敏靈秀,又生了一副那樣的好樣貌,簡直不知道老天爺究竟是青睞他還是薄待了他。
所以一聽說白亦陵要回府,每個人都異常仔細著緊,不想再讓他再受半點委屈。金碧輝煌的盛家在大家的目光之下看起來,都變成了一個茅草棚,需要全麵美化。
陸茉站在門口打量,吩咐下人:“門口多掛幾盞燈吧,顯得亮堂點,陵兒公事忙,若是天黑透了才過來,也免得他磕著。”
盛鐸在府裡麵的花園裡轉圈子,心細地說:“我曾經去過暗衛所,那裡長著不少杜鵑花,小弟或許會不喜歡。府裡麵什麼地方有,都給拔了吧,找仔細些。”
這邊吩咐完畢,他又聽見外麵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連忙快步走出去看。盛府裡給白亦陵留出來的地方叫搖風院,動靜正是從那裡傳來的,盛鐸遠遠就看見父親和弟妹都在那裡,便也進了院子。
盛知正指揮著來往的下人搬東西,盛櫟站在旁邊看著,幫他挑選,兄妹兩人說著平日裡聽來的白亦陵的喜好,麵前擺滿了各種裝飾擺件,盛冕則穿著一身利落的短打,袖子挽起,單膝跪在床邊,看不清楚在做什麼。
盛鐸不由笑了,走過去說道:“這是在乾什麼呢?小弟的院子不是前不久才剛剛整修了一遍嗎?哎,這床也換了。”
盛知道:“是啊大哥,你看看爹太不講理了,小弟那張床明明是我請安縣最有名的那個張木匠親自過來打製的,用的是上好的梨花木。結果在這裡還沒擺幾天,他老人家今天一溜達,說也訂了一張紅木的床,今天剛送來,硬是給我的換了。”
“臭小子,胡說八道。”盛冕頭也沒回的笑罵道,“你弟弟身體不好,怕冷,我是想著紅木性溫,睡起來或許要更舒適一些。”
其實在他們還不知道白亦陵是誰的時候,這個院子就給他留著了,每年也都會翻新修葺,添置東西,但從來沒有真正迎來過應該住在裡麵的主人,這回白亦陵總算要回來了,即使知道他多半不會在這裡住,大家還是難免患得患失,格外挑剔。
盛鐸聽著弟弟跟父親說話,隻是微笑,此刻盛冕半跪在床腳邊,正親自用匕首在四個床腳上麵刻出蝙蝠形狀的花紋來。
盛鐸眼看著那圖樣在父親的手下一點點勾勒出來,想起自己在在四歲那年的時候,有一次生了怪病,查不出具體的原因,隻是總會莫名其妙地哭個不停,連太醫都束手無措。
當時把盛冕和陸茉都給急壞了,最後請了個江湖郎中回來,給他喝了碗符水。盛鐸的病莫名其妙地就好了。江湖郎中說這是小孩子通靈,被什麼東西衝撞了,可以在床腳上刻上蝙蝠形狀的花紋,意為“招福納祥”,雕刻的人身份越貴重,越是有效。
於是父親就親手給他刻了四隻小蝙蝠,那個時候盛知更小,盛冕可能是害怕了,又給他的床腳上也照樣雕上了圖案,一直到小時候的盛季和盛櫟進府,盛家的這個習慣都保留了下來。
現在盛冕這樣,是還把白亦陵當成個小孩子似的,想把小兒子所欠缺的,力所能及地給他補上。
眼看全家人都興致勃勃的,盛鐸笑著搖頭,剛想說話時,忽然看見外麵有個小廝探進頭來,像是有事,又猶豫著不敢說。
他悄悄向後退了兩步,不動聲色地走了出去,問道:“怎麼了?”
這小廝名叫阿東,正是盛鐸的人,他正在外麵急的團團轉,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見到主人出來仿佛看見了主心骨,連忙湊上去說道:“大公子,四公子不見了!”
小弟好不容易才被找回來,盛鐸現在最怕的就是他出什麼問題,阿東還沒說對方具體是出了什麼事情,他聽見這句話,腦子裡倒先是轟地一下,臉色瞬間就變了。
盛家一直有人在暗中跟著白亦陵,原本是為了遠遠地保護他。但一來是他們的目的是保護不是監視,到底也怕惹白亦陵不高興,所以不能跟的太緊;二來要論當暗衛的本事,他們還比不上白亦陵自己,白亦陵那邊從酒坊出去尾隨說書的老頭,沒走多遠,其他的護衛就發現人不見了。
一開始大家還沒有特彆擔心,但是白亦陵沒影之後,遲遲沒有再次出現,更加沒同北巡檢司的其他人聯係,又等了一陣,盛家的人見到北巡檢司那邊也在找他,頓時急了,這才跑過來跟盛鐸回報。
就算是盛鐸自己遇到了什麼危險,也不會慌亂成這樣,實在是他乃至全家都經不起白亦陵再出一次什麼事了。
他回頭看看院子裡,還是一片笑語融融,而麵前的阿東正在眼巴巴地看著,等待自己拿主意。
盛鐸心裡告訴自己要冷靜冷靜,快速地說道:“給你我的牌子,去把護衛都調出來,上後門等著,彆驚動娘和少奶奶,也彆跟他們說是乾什麼去。消息千萬不能走漏,知道嗎?”
這些年來公主為了這個小兒子耗心竭力,好不容易高興幾天,阿東明白他是怕陸茉聽說這件事受不了刺激,連連點頭:“小人明白,小人這就去!”
盛鐸看著他轉身走了,也匆匆回到院子,找個空將這事跟盛冕和盛知說了。
盛冕手下還有半隻沒刻完的小蝙蝠,他不多言語,其實想著小兒子馬上就要回家,心情卻是甚好,被盛鐸叫住的時候臉上還尤待笑意,那點笑卻在聽明白他說了什麼之後消失不見。
盛冕匆匆起身,連衣服都來不及換,說道:“咱們出去找——你娘不知道吧?”
盛鐸道:“父親放心。”
盛冕知道長子辦事一向妥帖,聞言不再多說,略一點頭,大步向著後門走去,盛知連忙跟在後麵:“我也去!”
盛鐸回身按住他的肩膀:“你留著,要不然咱們三個一起不見了,怎麼說?”
盛知道:“我……可是我也急啊!”
盛鐸將弟弟推回去,轉身走了:“誰不急,忍著。”
盛知氣的直跺腳,但也沒有辦法,盛鐸說的是實情,全家上下就他最為能說會道,也隻有他能穩得住陸茉和盛櫟,也隻能盼著白亦陵沒出事,這些都不過是虛驚一場了。
盛冕和盛鐸帶著護衛,一路快馬,正好趕上了與北巡檢司的人彙合。
雙方都很心急,見了麵之後顧不得見禮,盧宏迎上來匆匆拱了拱手,把情況簡要說了。
白亦陵不過是去酒坊坐一坐,尋找那個可能目擊到了情況的客人,這事幾乎是毫無危險性,大家一開始根本就沒在意。結果常彥博在地牢那邊查看謝樊屍體的時候,湊巧在死者的手中發現了一塊破碎的布料,應該是他臨死之前從凶手身上撤下來的。
這個線索讓大家精神振奮,找了幾條獵狗嗅聞布料上麵的氣息,又沿路搜尋。
因為氣息本來就微弱,對方的路線又是一會上房,一會翻牆的,使得他們搜索的極為艱辛,結果找了好一陣子,有一條狗忽然又蹦又跳地撒起歡來。
常彥博累的坐在了身後一塊大石頭上,從馬旁的袋子裡拿了塊肉乾扔它,笑罵道:“咱們都快要煩死了,你倒是不知道發愁!”
那條狗卻好像連肉乾都不敢興趣了,隻是撒腿向前跑,跑了幾步之後又遲遲疑疑地停下來,搖著尾巴向遠處看。
常彥博看著地上的肉乾,嘟噥道:“什麼啊,早知道你要是不吃老子就吃了,浪費。”
“我知道了!”
盧宏顧不得吐槽他衝著一條狗自稱老子的行為,忽然說道:“他在找六哥!”
常彥博一下子跳起來:“六哥不是在酒坊嗎?”
盧宏道:“可能也發現了什麼,追出來了。這條狗是原來六哥從外麵撿的,特彆認他,見到彆人不會有這種反應。”
親近的人都知道,白亦陵看著凶,其實特彆喜歡在外麵撿東西,比如無家可歸的狗子,無家可歸的老頭,無家可歸的狐狸等等……盧宏說的很有道理。
常彥博聽他這麼一說,也不累了,連忙站起來跟著他一起向前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