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陵道:“這也是我想不通的一點。但是據我了解,劉勃這個人,不像是會自殺的性格——這世界上大概沒有比他自己的命更讓他熱愛的東西了。”
他搖了搖頭,雙手分彆在兩人肩頭一拍:“查查吧。放火的刺客直接送到大理寺,咱們不插手。劉勃這邊,就從他為何會仿冒假貨,最近接觸過什麼人入手好了,先理一個頭緒出來,換身衣服吃過飯再去。”
他暫時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完之後,發現盛季還沒有走,正站在稍遠的地方和另外一個男子說話,白亦陵便走了過去,道:“三哥。”
盛季和正在跟他說話的人同時轉過頭來,盛季仍然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倒是他對麵那個年輕高大的男人眉頭微微皺著,上下打量白亦陵一番,冷笑道:“三哥?嘿,這親認的可真夠快啊!”
盛季的臉上掠過一絲怒意,帶著警告冷喝道:“盛凱!”
盛凱冷笑一聲,連個招呼都沒打,轉身大步走了。
盛季吸了口氣,轉頭衝白亦陵說道:“那是二叔家的堂兄,我們剛才因為生意鬨了點不愉快,他不是衝你,彆在意。”
白亦陵之前聽盛知提過,鎮國公盛冕還有一位同父異母的弟弟,名叫盛昊,老鎮國公因病早逝,死的時候盛冕剛剛十八歲,盛昊也隻比他晚生一年。盛冕在外出征生死未卜的時候,他以為長兄回不來了,還糾集了一些宗族長輩逼到鎮國公府上,向老夫人索要地契銀票,聲稱要分家。
後來端敬公主趕赴沙場營救夫君,盛冕不但活著回到了晉國,還立下大功,盛昊這才灰溜溜地搬出了鎮國公府,從那以後,兩邊相處的也一直不大和睦,連帶著子女之間的關係都不好。
這點小事,白亦陵也自然不會往心裡去,他點了點頭,說道:“三哥,你出去這麼久,現在還沒回過家吧?你走吧,我這裡沒事。過幾天我就回去探望爹娘和你們。”
盛季簡短道:“行,那我走了。”
他將手裡的一個小藥瓶遞給白亦陵,瓶口還沒開封,顯然是剛剛買來的:“傷藥。”
白亦陵有點感動,作揖行禮:“謝謝三哥。”
盛季話少,不熟練地摸了摸他的頭,“嗯”一聲,也離開了。
關於劉勃仿冒假貨的原因很快就調查了出來,但那個原因卻平淡的有些令人失望。原來貨船將玉器運回晉國的時候,是由劉勃親自負責押送的,他為圖便利,沒有聽從船家的警告,連夜趕路,結果正好碰上暴風雨,將一船貨物都掀翻了,劉勃被手下拚死救起,才算是僥幸逃得一命。
雖然天有不測風雲,但是會遇上這樣的事故也是因為他決策失誤,劉勃不敢告訴父親,無奈之下傾儘了自己所有的積蓄,仿造了一批幾可亂真的假貨,結果沒想到還是被識破了。
常彥博說完之後,將一份名單遞給了白亦陵,道:“六哥你看,這些就是我們目前所查到的,近日來跟劉勃有過瓜葛的名字。這幾位是他平時來往的朋友,劉勃跟這些人借過錢。臨漳王雖然有一陣子不在京都,但是他與劉公子關係曖昧,又替他做了擔保——這個你也知道,我就把名字也列上了。還有薛老板,不排除他受到欺騙,因恨殺人的可能性。”
雖然還是沒有弄清楚劉勃到底怎麼會自己往大火裡麵跑,但查明白了他造假的原因,常彥博也不得不承認,白亦陵一開始的判斷應該是正確的。
劉勃不過是瞞著家裡闖了禍,怕受到父親責怪不敢說出而已,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劉大將軍將他狠狠責罰一頓,把該賠的錢賠上,這事在京都裡麵傳上一陣子也就算是過去了。劉勃不是什麼性格剛烈的人,用不著羞憤自儘。
白亦陵道:“好,辛苦了,我再想想,你回去吧。”
常彥博走了之後,他想起薛老板那張圓滑的笑臉,搖了搖頭,提筆將這個名字從紙上劃了下去,又在最後補充了三個字——
“桑弘蕊。”
在射標大會的那天晚上,劉勃為了向他示威,故意與陸啟舉止親密,這一幕卻恰好被桑弘蕊看在眼裡。雖然原書中劉勃一直活到了陸啟登基之後,但現在劇情改變的太多,這些事可都難保了。
桑弘蕊嫉妒成性,又性格殘暴,這次會不會是她下的手呢?不過要想從這個女人口中問出話來,並不容易。
白亦陵向後一仰,將身體靠進椅子裡,反複思考著這件事,但他這一天下來也很疲憊,想著想著,困勁上來,竟然就這樣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在睡夢中忽然感到房間裡好像多了人,幾乎是瞬間就警覺地醒了過來,身子倒是依然一動不動地靠在椅子上。
然後就是一件衣服輕輕柔柔地蓋在了身上,還特意往他下巴底下掖了掖,動作溫柔小心。
白亦陵一下子就反應過來那人是誰了,整個人的狀態幾乎是瞬間就放鬆了下來,連他自己都因為這份輕鬆而感到詫異。
陸嶼給白亦陵蓋了衣服之後也沒舍得走,撐著椅子的扶手,俯身去看對方額角的傷,心疼的直皺眉。
他這一整天都在宮裡,無意中從換崗的侍衛們口中聽說“白指揮使被砸傷了,滿臉都是血”,頓時把陸嶼嚇了個夠嗆,匆匆趕去了白府,撲空之後,才又來到了北巡檢司。
他端詳了一會,忍不住輕輕伸手,撫了撫白亦陵的頭發,無聲地歎了口氣。
白亦陵道:“把蠟燭點上吧。”
陸嶼收回手:“你醒了?”
白亦陵“嗯”了一聲,陸嶼卻輕輕按住他的肩膀道:“忙什麼,再歇會吧——我就是看看你,也沒有彆的事。”
這樣的黑暗當中,看不清楚他的神情,隻有一個隱約的修長身形,隨意倚在他對麵的桌沿上,給人一種又安心,又放鬆的舒適感。
白亦陵的意識已經醒了,身體卻是不想動彈,聞言索性也就放心地繼續靠著,打了個哈欠,懶懶地說:“赫赫那邊的使臣怎麼樣了?”
陸嶼很喜歡此時的氛圍,微微笑了笑,走到白亦陵身後,輕柔地幫他揉按著太陽穴,緩聲說道:“多虧你們及時抓到了縱火犯,大理寺已經審明白了,派人放火的是高歸烈的異母兄弟,赫赫二皇子高圖達。”
白亦陵“哦”了一聲,並不是很詫異,道:“那現在他們可沒話說了。”
陸嶼微笑道:“是啊。雖說高歸烈也是受害者,但他身在敵國,一來不願意讓皇上知道他們族中也有內訌,自己的地位並不是那麼的穩當;二來不管怎麼講,也是赫赫人在晉國的京都放火,這事說出去對他沒好處。因此吃了這啞巴虧還要捂著。”
他的語氣中帶有幾分幸災樂禍:“我看他們的打算,本來是預備先推到晉國頭上,等回去關起門來算賬,結果現在算盤打不動了。”
白亦陵歎氣道:“內訌……看來劉勃的死跟赫赫也沒什麼關係,明天還是得去一趟桑弘蕊那邊了。”
桑弘蕊那種女人,簡直誰都不願意與她打交道,陸嶼聽出白亦陵聲音中的不情願,便說道:“你想問什麼,我替你去。”
白亦陵擺了擺手,心裡盤算原著當中能夠打動女主,以便於從她嘴裡問出話來的情節。
印象當中,桑弘蕊最看重的恐怕就是她和陸啟之間的姻緣,有一回,她去一家月老祠上香許願,就因為香在中途滅了,她便認為月老不肯成全自己的心意,差點連雕像都砸了。
除此之外,白亦陵記得女主小的時候好像還養過一隻波斯貓,甚為珍愛……
等一下,月老,貓——狐狸!
白亦陵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掀開身上的衣服轉頭看著陸嶼,目光灼熱。
陸嶼小小地後退一步:“?”
“淮王殿下。”白亦陵俊俏的眉眼笑的春花燦爛,“你想算命嗎?”
陸嶼聽的滿頭霧水,麵對著白亦陵有點狡黠的笑容,直覺上意識到可能沒好事,但身體還是毫不猶豫,用力點了點頭。
白亦陵笑著說:“放心吧,不會很為難的,我隻是需要一隻有靈性的小動物稍微配合一下工作。”
陸嶼指了指自己,白亦陵點頭:“可以嗎?”
陸嶼微笑著放下手:“你的事,我什麼時候說過不行的?隻消白指揮使一句話,水裡來火裡去,絕不推辭。這話問的,多餘。”
事實上,白亦陵也沒向他提過任何一個稍微為難的要求,就算是上次在酒坊借了點銀子,事後都一五一十地還清,其實陸嶼更希望他能再過分一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