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名黑衣人按頭成功, 完成任務, 向著皇上行禮之後就要再次無聲無息地退開, 可是在場的所有人都實在錯誤地估計了兩名赫赫使臣的膽子和力氣。
塔卡被人用力按在地上磕了三下頭, 整個人都懵了,直到暗衛們即將離開的時候, 他才回過神來,摸摸腦門上撞出來的紅印,隻感覺一陣火辣辣的痛楚。
他大怒之下顧不得其他,猛地從地麵上一躍而起,死死拽住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胳膊不讓他離開,兩人拉扯了幾下,扭打起來。
可格見同伴如此, 本來要阻止, 然而手都伸出去了,忽然心念一轉,乾脆也大吼一聲, 衝過去揮拳便打向另一個人的麵門。
場上頓時一片混亂。
這兩個人既然能在戎狄做到長戈將的位置, 又被派來出使, 自然有他們的出眾之處,剛才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受到了如此奇恥大辱,自然要拚命出手反擊。
跟他們對打的兩個暗衛平常習慣於暗中潛伏,被人抓住還是頭一回。他們一來是在大殿之上當著皇上的麵沒有絲毫防備, 二來是所會的都是一擊斃命的招數, 可格和塔卡可以不管不顧地動手, 他們卻不能同樣不留餘地,一時之間竟然被逼的連連後退。
四人在大殿中央纏鬥起來,將周圍的皇子大臣都看愣了。
這兩個人身材粗壯,力大無比,招數中還夾雜著摔跤一類的功夫,兩名暗衛開始便失了先機,被二人纏上脫身不得,想用輕功躲避,殿上四處又都是勳貴王爵,他們自然不能像赫赫人那般無所顧忌,左衝右撞,這一場架打的縛手縛腳,狼狽不堪,其中一人閃避時被身後一根柱子擋住,身法略緩之下,更是生生挨了一個耳光。
眼見鬨的這麼難看,最焦心的人非英王莫屬,他不好嗬斥使臣,隻得連聲衝著兩名暗衛說道:“這成了甚麼樣子?沒得丟人現眼,還不快給本王退下!”
能退下就好了,關鍵是根本就退不下!
兩名暗衛的心裡同樣叫苦不迭,估計已經罵了赫赫人的十八輩祖宗,這兩個蠻子糾纏不休,他們隻能苦苦支持,彆說脫不得身,連回答英王的話都顧不上來。
高歸烈也跟著阻止了幾句,結果那兩個人根本就不聽他的。自從火災之後,他也算是恨透了這個處處給自己使絆子的弟弟,見狀乾脆也不管了,反正人是高元達的,萬一事情辦砸了,回去能借此坑他一把,自己也虧不著。
周圍的侍衛看看皇上的臉色,本來想上前攔開,但這時可格卻大聲道:“晉國人那一仗僥幸打贏了,虧我原先還以為你們如何了得,今天看來,難道會的都是會暗中偷襲和以多勝少嗎?”
比起魯莽的塔卡,可格顯然更加有心計,被他這麼一擠兌,旁邊大臣的臉色頓時尷尬起來,眾侍衛們幫忙也不是,回去也不是,進退兩難之間,也隻好立在了原地。
就在這樣的混亂當中,旁邊的席位上忽然有一人閃出,也不見他如何抬腿邁步,倏然便到了場下。
正在纏鬥的四個人誰也沒拿兵器,這個時候可格正好彎腰躬身,雙手合抱,眼看就要將一名侍衛扛起來摔上一跤,但他雙手抓出,卻一下子抓了個空,竟是那個後來的人伸手揪住了暗衛胸口的衣服,直接將他推了出去。
緊接著,那人腳下錯步,回手又抓住另外一名侍衛,也推出了場外,緊接著他自己飄身後退,在不遠處站定。
這一下速度極快,如同行雲流水。可格、塔卡二人驟失對手,卻連對方的模樣都沒看清楚,均是一愣。
比起場上他人的驚訝慌亂,那人站穩之後隻是略一拂袖,淡淡地對著晉國的兩名暗衛斥道:“不是說了讓你們退下嗎?”
他身穿玄色灑金朝服,黑冠玉麵,容貌俊美,正是淮王陸嶼。也不知道衣服托的還是因為目前的場合正式,他此時的神情看起來竟是少見的肅穆,一下子就把眾人都鎮住了。
剛才幾個人動手的時候,晉國這一頭最慌的就是英王,雖然事先已經得到了皇上的允許,但是宴席是他籌辦的,暗衛是他叫出來的,這事萬一一個處理不好,他多少也會給人留下一個無能的印象。
英王有心想派人出手將他們拉開,但是派人派多了會被說以多欺少,隻派一個又怕出手的人功夫不行,如果一招拿不下再被他們纏住,那可就更丟人了,實在進退兩難。
現在總算有人解圍,他心中先是一喜,結果看到那個人是陸嶼之後,那點喜悅又全部變成了懊惱。
赫赫的兩名使者當場將晉國侍衛打的狼狽不堪,原本頗為自得,覺得中原人果然是軟弱可欺,能打勝仗全都是仗著詭計多端,直到現在才不由心驚起來。
——纏鬥了半天,對方是怎樣的水平他們心裡最清楚,兩名暗衛絕非等閒之輩,要不是縛手縛腳多有顧忌,雙方誰輸誰贏還是不一定的事,可是他們四個人就讓被麵前這個俊秀青年隨手一抓一絆之間儘數分開,而且毫無反抗之力,這份功夫就有點可怕了。
塔卡打量著陸嶼,用生硬的漢語問道:“你是什麼人?”
剛才陸嶼說話的時候他也看見了這個坐在前列的年輕人,隻是當時覺得此人不過就會耍個嘴皮子,不甚在意,這個時候才對他感興趣起來。
高歸烈喝道:“不得無禮!這位是晉國的淮王殿下。”
陸嶼麵帶淺笑,負手而立,對他們說道:“來自草原上的朋友大概覺得舞蹈和樂曲不足以表現諸位的友誼,一定要用武功來同我們交流。雖然有入鄉隨俗的說法,但晉國乃是禮儀之邦,更懂得‘視民不恌,君子是則是傚。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的道理。你們要是想比試,那咱們就公公正正的比一場吧。”
陸嶼發出挑戰之後,可格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絕對不能讓塔卡有機會接茬!
他知道這個二愣子多半會不管不顧,一口將陸嶼的約戰答應下來,但問題是,這人他們肯定打不過啊!
可格不信晉國人看起來文文弱弱的,每個人都能有陸嶼這樣的功夫。對方既然是淮王,肯定是出類拔萃的人物,他隻需要把這個人避開,換一個人選,就多了五成的勝算。
於是他來不及再多想,立刻搶在塔卡的前頭,向陸嶼行了個禮,說道:“您是尊貴的淮王殿下,我們卻隻是普通的赫赫將領,不配和您比試,傷到了您更是罪過。請換一個人選吧。”
陸嶼挑眉道:“不知道二位想換哪一位呢?若是覺得動武傷和氣,我們這邊也可以派一名文臣,跟使者朋友們比一比書墨文章。”
他好一會沒擠兌人了,實在憋得難受,終於沒忍住諷刺了對方一句,周圍的席上傳來了輕輕的笑聲。可格臉上一紅,知道陸嶼看穿了自己的用意。
他假作沒聽懂對方的意思,目光在旁邊一掃,正好看見剛剛兩名撤下來的暗衛正彎腰躬身,站在席上的一個青年身邊,神色恭敬地聽他說著什麼。
那個青年身上穿的也是暗紅色的武官服,光看外貌卻是極為文秀,他的席位也位於前列,僅次於皇族,顯然是跟父兄坐在一起的。
可格很聰明,知道一般類似這樣的年輕人,往往都是家世顯赫,自己嬌生慣養的長大,沒多少本事,家裡為了約束激烈,往往才會把人塞到軍隊等地方曆練曆練——可以說是軟柿子了。
於是他指著白亦陵道:“這位大人,你既然是剛才那兩名侍衛朋友的長官,那麼不知道可願意接受我的挑戰嗎?”
陸嶼:“……”
高歸烈:“……”
白亦陵愕然抬頭,見他指的人竟然是自己,思索片刻,衝著皇上行禮道:“陛下,赫赫的使者盛情邀請,臣想接受他們的挑戰。”
皇上想了想,示意白亦陵起身,衝著高歸烈說道:“醴陵侯是鎮國公的幼子,也是朕的外甥,就讓他代表晉國,跟貴使切磋一番吧。”
高歸烈苦笑道:“十分榮幸。”
得到了雙方的允許,可格也算是達成了心願,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覺得從自己舍棄陸嶼而挑選了白亦陵開始,全場的氣氛就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