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從們互相看了一看,行禮之後向後退去,確保跟陸啟的距離保持在看不見他要乾什麼,發生意外的時候又能及時趕到的程度。
陸啟心裡亂糟糟的,自己沿著街走,腦子中想的卻都是白亦陵更小一點的時候,這些地方都跟著他來過。
進了一處無人的小巷,陸啟忍不住一拳捶在了身邊的牆麵上,震得他骨頭生疼。
但在這疼痛的提醒下,他不知怎地又想起剛才也是這隻手,覆上白亦陵的手背,原本差點就能握住他。
陸啟將拳頭攤在眼前,心裡麵酥酥癢癢的。他竟然會冒著被燙傷的風險主動去救彆人,是怕他身上燙出來了印子不好看,還是怕他疼,見不得他在自己麵前受傷?是因為自己覺得心疼了,舍不得了,心裡頭不但有欲,還有了情。
他以為自己能借這個機會抱抱白亦陵,能讓他也看看自己的好,結果人又被陸嶼給搶走了,他真是咽不下這口氣。
陸啟終於還是回到了自己的府裡,他心裡麵煩悶,也不大想見人,管家期期艾艾地迎上來,陸啟便吩咐道:“一直到明日早朝之前,本王都不見客,不管是誰來了,你也給我擋下。”
管家苦笑道:“王爺,正廳那邊……已經有客人來了,小人實在是攔不下。”
陸啟微微一怔,立刻意識到來的人會是誰,截斷了管家下麵的話,沉著臉道:“讓其他人都下去吧。”
他抬手按了按太陽穴,步入前廳。
一身華服的桑弘蕊正冷著臉端坐在那裡,麵容嬌媚,神情卻頗為冷酷,受傷的那隻手被厚厚的白布裹著,搭在椅子扶手上。
陸啟若無其事,明知故問道:“你受了傷,不回去好好歇著,怎麼倒是來我這裡了?”
桑弘蕊抬起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臉,麵無表情,一眼不發。
陸啟心中的柔軟與痛苦一下子儘數消退乾淨,臉色也有些沉,壓下心頭的不耐煩,坐在了另一個位置上,又道:“你來有什麼事嗎?”
桑弘蕊緩緩地說:“你喜歡的人是白亦陵?”
陸啟心中一跳,臉上卻是不動聲色,輕斥一聲:“胡說八道,你想什麼呢。”
他喝了口茶,緩和了一下聲音又道:“今天在盛家實在是太混亂了。你不應該這麼早得罪他們,我會出麵說話,都是為了給你一個台階下。那一家的人可不好對付,下次不可胡鬨。”
桑弘蕊一動不動,又道:“你喜歡的人是白亦陵?”
陸啟皺眉,低頭去看杯中的茶水,又喝了一口,輕飄飄地說:“我已經承諾過,一定會讓你成為我的王妃,想那麼多乾什麼。”
桑弘蕊道:“你喜歡的人是白亦陵。”
她從見到陸啟到現在,一共隻說了三句話,無論陸啟說了些什麼,她那三句話中的每一個字,甚至語氣的節奏都是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就是前兩句是疑問,最後一句則是肯定。再加上她幽幽的眼神,就好像一個瘋子似的,簡直叫人不寒而栗。
陸啟心中一頓,回手重重地將茶杯往身邊的桌子上一放,發出清晰的撞擊聲,茶水灑了出來,在桌麵上蔓延出古怪的圖案,他的聲音中已經有了怒氣:“你有完沒完!”
“什麼叫我有完沒完,現在是你!是你——”
桑弘蕊突然一下子跳了一來,揮手將身邊的茶盞掃到了地麵上,尖聲叫道,“陸啟,你騙的我好苦!你知不知道我為你做了多少事?我今天會那樣得罪盛家,完全是因為不想聽我爹的話嫁給白亦陵,我哥還說明天要去向皇上請旨呢!結果你,你居然喜歡的是他?!”
桑弘蕊氣的幾乎發狂:“你奮不顧身地救他,生怕他受傷,還為了他把我推倒!你彆不承認,你彆不承認!”
陸啟心中本來就有氣,此時更是被桑弘蕊激的怒火翻湧,乾脆說道:“對,我沒什麼可不認的,我就是心裡有他,怎樣?”
桑弘蕊臉色發白。
女人對這方麵的事總是格外敏感,雖然當時她就意識到了,但聽見陸啟親口承認的衝擊力還是不小。
她喜歡了陸啟那麼久,什麼都願意為他做,就這樣還打動不了他,最後他告訴自己,他喜歡上了一個男人?憑什麼,因為那張臉?
桑弘蕊想起白亦陵的模樣,恨的牙癢癢,恨不得立刻就撕下他的臉皮貼在自己的臉上。
她怒道:“好啊,終於承認了。你喜歡他,那我算什麼?我算什麼!難道我連個男人都比不上嗎?你可知道皇上想要奪爵,我家不能再這樣耗下去了!我爹想讓我嫁給淮王一脈拖延時間,我為了你,故意把這個機會給毀了!”
過了片刻之後,陸啟才淡淡地說道:“是麼?這事我之前還真不知道。”
桑弘蕊看了他一眼,卻見對方的唇角竟然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落在自己的臉上,卻像兩把刀子似的。陸啟很少在她麵前露出這樣的表情,但是不得不說他此時的樣子十分可怕,就連桑弘蕊都不自覺地止住了聲音。
陸啟像歎息又像嘲諷似的說道:“現在你基本上已經將依附淮王那一邊的機會徹底搞砸了,除了我,又有誰能幫助你們呢?”
桑弘蕊咬牙道:“可我這樣做,都是為了你,我全心全意地喜歡你,你卻一心向著彆人。”
她心裡湧動著無儘的嫉妒和怨恨,幾乎是瘋狂地想要把對方擁有的一切都據為己有:“白亦陵,他哪裡就比我好了?!”
陸啟淡淡地說:“你問這話之前,不如先想想自己要拿什麼跟他比。相貌?頭腦?還是性情?隻怕連你自己都不敢跟他並肩站到一塊,又怎麼能拿這話來問我呢?最起碼現在站在這裡的如果是白亦陵,他不會用這種無聊的招式對付我。”
桑弘蕊氣的簡直發暈了,看陸啟的眼神簡直就像要衝上去狠狠咬他一口,然而這個時候,陸啟忽然一笑,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話鋒一轉:“不過這些都是次要的。你們兩個最大的不同,就是,你跟我站在一邊,他,則是我要對付的仇人。”
桑弘蕊驟然怔住。
陸啟的手摩挲著她下巴上的肌膚,卻蹭了滿手的脂粉,他不由又想起了想要去拉住白亦陵時那一瞬間的觸感,頓時興致全無,鬆開了手說道:
“我早就說過,你這脾氣也該改一改了,聽風就是雨,不管不顧地找我吵鬨了這麼半天,可能想到白亦陵跟陸嶼關係親厚,又是盛家的人?不管我對他存著什麼樣的心思,難道還真能跟他怎麼樣嗎?”
桑弘蕊漸漸冷靜下來,想一想這話說的沒毛病啊!
陸啟三言兩語,輕易把她的心氣順了下來,見機又道:“你是我認定的王妃,什麼事我也不會瞞著你——其實白亦陵早就是陸嶼的人了,你覺得本王可能跟自己的親侄子搶人嗎?”
桑弘蕊這下是真的出乎意料,但想想幾次見到他們兩個人的表現,越想越覺得不對頭。她之所以先前沒有意識到這點,一來是對陸嶼不怎麼關注,二來白亦陵跟傳說中的男寵小倌半點不一樣,桑弘蕊也就沒多想。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如果把這件事宣揚出去……”
陸啟嗤笑道:“女人畢竟是女人,總盯著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不放,哪裡懂得男人之間的較量?你宣揚出去又能怎麼樣,他們兩個是怕壞了名節,還是因為一樁風流韻事就能失去人心?真是鼠目寸光,淨想些沒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