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陵一聽他說家在這裡,又想起盛冕和陸嶼都要走,一時心裡突然覺得很舍不得,說道:“爹你到了赫赫之後,也要一切小心。”
“我不要緊。你娘已經跟皇上說了,這回又要跟著我一塊去,一個是不放心我,另一個多半也是想跟在旁邊仔細看看淮王這個人吧。剩下你跟哥哥姐姐們在家,自己要多小心,莫要太過勞累。無論你的決定是什麼,爹娘都不會怪你。”
盛冕愛憐地揉了揉白亦陵的頭發,歎氣道:“我的小兒子,也長了這麼大了,該成家了,爹娘總會老的,是希望你以後都能過好日子啊。”
白亦陵隻覺得心中一酸,眼眶一熱,說道:“爹放心,就算是為了你們,我也一定要把日子過好。”
不是沒有經曆過風雨摧折,但是那麼多艱難歲月都熬過來了,以後的人生隻會越來越好。
父子兩人這邊正說著,外麵忽然傳來了輕輕敲門的聲音,盛冕說了聲“進”,盛楊端著湯推開門進來,笑吟吟地說:“爹,小弟,喝湯。”
她一邊說,一邊偷偷打量兩個人的神色。
盛冕心裡好笑,故意隻是點了點頭,淡淡說道:“湯放下,你出去吧。”
盛楊拿著托盤,轉了轉眼珠,還是猶豫著出去了。
過了片刻,書房的門再次被敲響,這次進來的是厭世臉的盛季,他手裡也拿著托盤,一板一眼地道:“爹,小弟,吃點心。”
他那模樣就好像端著毒酒來給人賜死一樣,實在敗胃口,盛冕沒說話,盛季悄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小心翼翼地將點心放在兩人中間。
盛冕咳嗽一聲,突然重重將茶杯往桌子上一放,盛季嚇一大跳,動作立刻停滯在了原地。
白亦陵沒忍住,噗嗤笑了一聲。盛冕也跟著笑起來。
盛季:“……”
聽著房間裡麵穿來笑聲,氣氛仿佛輕鬆活潑,盛知立刻從外麵笑嘻嘻地進了門,將手搭在盛季的肩膀上道:“你看吧,我就說了,爹肯定不會跟小弟發火!”
盛季拍開他的爪子——二哥多半猜到會這樣,才藏在外麵看他的笑話,不要臉。
盛冕道:“是你娘叫你們過來的吧?”
盛知笑道:“對啊,娘一開始生淮王的氣,不願意他和五弟在一塊,結果看見你們兩個總在書房裡麵不出來又擔心了,生怕爹訓小弟,就讓我們拿著吃的過來勸。”
盛冕搖頭:“有你們這些狗腿子,我能訓他什麼,我又敢訓他什麼?走吧,都出去,爹娘要出遠門,還得叮囑叮囑你們這些崽子。”
皇上最寵愛的淮王殿下公然向鎮國公府的小公子表達愛意,並且跪求皇上收回賜婚,這本來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但因為雙方父母的寬容,竟然就這樣化解過去了,一時間也未曾傳開。反倒是之前高歸烈和桑弘蕊被在彆院裡發現的事情逐漸在京都裡傳開,變得沸沸揚揚。
這件事的真相普通老百姓們打聽不出來,隻是隱隱約約聽當時住在近處的和街上路過的人說起,可不得了了,幽州王那個天天在街上騎馬撞人的女兒,竟然黑燈瞎火地跟臨漳王和一個蠻子關在屋子裡麵,不知道乾什麼!
又有人繪聲繪色地說道,當時英王進門一看,都嚇傻了,原來那個桑弘小姐連衣服都沒穿!
“黑燈瞎火”、“兩男一女”、“衣衫不整”,光是這三個關鍵詞就能引發人們無儘的聯想,又因為不能確定真實的內情,流言蜚語反倒傳的更加沸沸揚揚。
桑弘蕊雖然來到京都的時間較短,但是行事張揚,有不少百姓都對她看了個臉熟,一聽這位小姐傳出了醜聞,還都挺興奮的。
為了這些流言,桑弘蕊還氣的砸過好幾家酒館,無奈擋不住悠悠眾口,事情反倒傳的更開了,無論走到哪裡,她總是覺得有人在指指點點地笑話自己,一連好多天抬不起頭來。
她本來還想讓陸啟和兄長將自己的婚事大操大辦,這樣一來卻也沒臉慶賀了,悄無聲息地舉行了一個小儀式,搬進了臨漳王府。
另一頭,晉國行走數日的軍隊卻在即將抵達赫赫邊境的時候,停止了行程。
盛冕一身勁裝,掀開簾子進了營帳,臉上還帶著些許凝重之色。
陸茉本來在床邊坐著,看見丈夫進來,起身道:“還是沒有消息傳來嗎?”
盛冕點了點頭:“咱們晉國在赫赫布置的暗線不少,其中有好幾顆釘子還是我相熟的老部下,可不知怎麼,這回來了之後,我用很多方法聯絡,卻都全無回應。”
陸茉道:“那確實奇怪,你不輕易冒進是對的。不過,咱們也不能一直等在這裡呀。”
盛冕道:“我想先換件衣服,去街上打探一番,看看能不能發現一些端倪。”
他這樣說了,陸茉自然也要跟著一同去,夫妻兩人換了尋常邊地百姓所穿的衣服,出得門來,隻見陸嶼正笑吟吟站在帳篷口的不遠處,穿著件黑色的短打,下麵是褲子搭配長靴,精神乾練,活脫一副當地少年的打扮。
他平時錦衣華服穿的多了,換上這麼一身,顯得整個人少了幾分貴公子的矜持勁,多了些活潑,眉眼明俊,神采飛揚,倒仿佛小了幾歲似的。
見到盛冕和陸茉出來,陸嶼笑著迎上去道:“姑姑姑父可是想上街去逛逛,帶我一個好嗎?”
這小子著實乖覺,這些日子以來他們一路北上,陸嶼簡直可以說是殷勤備至,盛冕和陸茉想要做什麼,往往還沒有開口就已經被他想到了,並且會提前一步安置妥當。路上明明一切從簡,陸嶼身為淮王,吃穿用度卻也總是先緊著他們夫妻。
這樣一路走過來,縱使有天大的氣也得消了一大半。兩人看的倒也不是陸嶼給了自己多少好處方便,而是他想事想的這樣細致,又肯放下身段,說到底都是因為對白亦陵極其重視的緣故。
所以聽見他這樣說,陸茉倒也沒有拒絕,上下打量對方一眼,心中暗暗為這個美少年喝了聲彩,麵上依舊故意淡淡說道:“殿下想上街一同打探情況也是應該的,那就一同去吧。”
陸嶼不管她什麼態度什麼臉色,從來都是高高興興的模樣:“好嘞。”
三人上了街,一路隨意行走,街上行人往來,商鋪林立,依舊似往日一般熱鬨,一時之間倒也沒看出來什麼蹊蹺之處。
陸茉曾經隨同丈夫出征,但這裡卻是沒有好好逛過,一路走下來,見到街上的人身穿各色服裝,語聲混雜,兩邊的貨物花樣繁多,新奇獨特,也不由感歎道:“我原本以為這裡長期被赫赫赫晉國爭奪,受到戰亂威脅,應該是最荒涼的地方,卻沒想到這樣繁華熱鬨。”
陸茉一邊說,一邊隨手從旁邊的攤子上撿一些小玩意來看,盛冕笑著將她相中的東西都買了下來。
陸嶼笑嘻嘻在旁邊陪著這夫妻兩人,竟然也沒有半點不耐煩,顯得興致勃勃,有時看見陸茉猶豫不決,還湊過去共同參謀,十分討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