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陵低聲道:“你們怎麼來了?現在正是風口浪尖的時候,多少人盯著,你們不該來!”
盛鐸道:“風口浪尖怎麼了,難道風口浪尖你就不是我弟弟?我來不來也摘不乾淨。快把你那破碗放下,氣死我了。三郎,時間不多,你看著點,我和小弟說幾句話。”
盛季先走到白亦陵麵前,將他扯過來抱了一抱,然後衝著盛鐸點了點頭,走到一邊去望風。盛鐸在另一邊快速地給白亦陵講了一下當前形勢。
皇上依舊昏迷不醒,臨漳王已經緊急回到了京都,好幾名武將被召入宮中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白亦陵這邊的形勢也很不利——因為據說高歸烈在昏迷中惡狠狠地喊了他的名字。
盛鐸匆匆道:“家裡聽說你被押在了大理寺都急壞了,我也是剛剛從宮中脫身不久才得知的消息,二郎掩護我出來,自己還在宮中。現在還好說一點,大概關的時間越久,見你越難,所以我們便匆忙趕過來看看。”
白亦陵沉吟道:“我一被關進來,你就從宮中脫身了,這兩件事之間……?”
後麵的話他沒說完,兩人目光相碰,盛鐸緩緩點了點頭:“現在形勢不明,肯定有一個人在擘畫陰謀,但最棘手的也在於,咱們看不透那個人究竟是誰,有力氣也不知道哪裡用。”
白亦陵道:“大哥,你打算怎麼辦?”
盛鐸語出驚人:“我打算進來把你換出去。”
白亦陵驚道:“你說什麼?”
盛鐸沉著地說:“如果真的有人圖謀大事,那麼原本就是趁著父親和淮王不在京都的時候興風作浪,父親若是回不來,他們一定會稱心如意,但一旦在外的大軍成功突圍,殺個回馬槍,說不定就會使陰謀者功虧一簣。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不敢殺盛家的任何一個人,卻絕對要把盛家控製起來。這估計也是你被關進來的原因。”
白亦陵明白盛鐸的意思,都知道盛冕疼他,淮王跟他親厚,所以他現在是最好的人質,現在也正好有抓他的借口。如果他越獄了,為了保持平衡,盛鐸身為長子,自己承認是幫助弟弟逃跑的幫凶而被關進來,這個局麵就不會打破。
他說道:“怎麼可能讓你替我頂罪……”
盛鐸道:“我已經把你嫂子、侄兒和姐姐都送到了嶽父家,現在心無掛礙。你出去之後,可以暗中查探殺害高歸烈的真正凶手,這點你也拿手。”
白亦陵苦笑道:“拿手又不是神仙。我要是真的出去就能查出來,就不用進來了……對了大哥,這樣。”
他靈機一動,迅速從懷裡摸出一樣東西塞到盛鐸的手裡:“要不然你們連夜出城吧,去接應爹娘和殿下他們,不然這種情況,我隻怕幽州王會拖延出兵。”
盛鐸低頭看了看白亦陵遞過來的東西,晶瑩的白玉在暗淡光線下反射出淡淡光澤,赫然竟是皇子玉牌,他驚道:“淮王居然把這個給你了?”
持此玉牌者,可以在京都戒嚴的時候開啟城門,並且能夠調動封地之處的軍隊,而陸嶼的封地,恰好正是淮水一帶,位於從赫赫返回京都的必經之路。
牌子是陸嶼第一次以真麵目出現在白亦陵麵前,兩人在酒樓裡說話時他硬送的,當時他們談的是韓先生斷言陰煞鬼嬰一案,陸嶼還滿口胡謅說這東西街上五兩銀子兩個,可以辟邪。
後來白亦陵鑒寶時用了陰陽眼,才辨認出來這玩意竟然就是彩玉製成的皇子玉牌,也不知道皇上如果聽到他兒子胡說八道,心裡麵會有何感想。
想起當時陸嶼一本正經胡謅的樣子,白亦陵忍不住抿唇笑了笑,隨即又肅容衝盛鐸道:“我在裡麵,說不定反倒能知道更多事情,對方也就不會太過關注咱們家裡彆的人,大哥,不用擔心我,這種地方我非常熟悉,絕對不會吃虧。”
他壓低聲音:“時機稍縱即逝,你要快做決斷。”
盛鐸猶豫一瞬,因為目前所有發生的一切都如同一片看不清前路的黑暗,他是長子,如今父母不在,一大家子的安危都沉甸甸扛在肩頭。
這種局勢之下私自動用親王令牌調兵,如果成功將淮王和父母接回,又真的製止了叛亂,那麼就是大功,然而一旦判斷失誤,恐怕全家都要獲罪。
盛季走過來,將手按在盛鐸的肩頭,說道:“大哥,成則生,敗則死,遇事可進不可退!”
盛鐸被兩個弟弟勸說,心口陡然湧上一股熱血,點了點頭,又轉身正要衝著盛季說話,看見他臉卻是一頓,乾咳一聲推開他的腦袋道:“呃……你彆咒我。”
盛季:“=_=。”
盛鐸和白亦陵都笑了,氣氛也輕鬆起來,事到如今他們的境況都不算好,但是生在勳貴之家,這也都是難免會遇上的,總不能這麼經不住事。
他隻是放心不下弟弟,看著白亦陵,總也不忍心這麼走了,把他丟在黑漆漆的大牢裡。
白亦陵又道:“我要是想越獄,開始要被押進來的時候就是最好的時機,但是我走了,你們其中總會有人進來,還是一樣的事。更何況被關起來,也代表著暫時隔絕了一切是非,反倒行事便利,大哥,你應該明白。”
時間也差不多了,盛鐸不能再耽擱,隻能狠狠心,匆匆叮囑白亦陵自己小心,隨機應變。他和盛季素來心疼這個弟弟,又緊著去幫他弄來了好幾床厚厚的被褥鋪在床板上,還買了些飯菜回來讓白亦陵吃。
白亦陵道:“時間已經超出去了,你們快走吧。”
盛鐸道:“來之前是想讓你出去,也沒準備太多東西,好歹今天多吃一頓好的是一頓吧。”
他拍拍白亦陵的頭,不再耽擱:“走了。”
白亦陵笑道:“不送。”
他在牢裡被晾了兩天之後,終於又等到了兩個獄卒進來。這幾日送飯的時候他們都表現的仿佛沒看見白亦陵牢房裡麵不同於彆處的“豪華”床鋪,這回同樣目不斜視。
其中一個人恭恭敬敬地衝他行了個禮,說道:“白大人,戴判寺要見您。請大人隨小的來。”
他們對白亦陵頗為忌憚,不單一邊賠罪一邊小心翼翼地用鎖鏈銬了他的手,從牢房出來的一路上也是多人押送,一直到白亦陵進了另外一間專門審訊的屋子,眾人才紛紛退了出去。
房間裡麵坐著個神色嚴肅,麵目端正的中年男子,正是判寺戴瀝。他麵前的桌子上放著兩杯熱茶。
見到白亦陵進門,戴瀝站起身來,比了比對麵的座位,說道:“白大人請坐。”
兩人是平級關係,相對一拱手,麵對麵坐下了,白亦陵見房間裡再沒有彆人,有些疑惑,笑著問道:“戴大人,請問你這是……?”
戴瀝微微一笑,神色中帶了一點不易察覺的自得,說道:“今天不是正式審訊。我是受人所托,特意前來探望白大人,也好給您透個底,到時候心裡麵有數些。”
白亦陵有點驚訝,接著就看見他說著狀似無意地將手搭在桌上,露出一枚象骨做的扳指。
他看著眼熟,再一辨認,突然記起這是陸嶼的東西。陸嶼平素也不喜歡佩戴太多的飾物,但這一枚是在射箭的時候專門用來勾弦的射決,他用慣了,白亦陵也看到好幾次。沒想到能在戴瀝的手上見到。
難道是陸嶼已經脫險,又聽說了這邊的消息,特意傳訊來讓他的人進行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