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回到開端(2 / 2)

他聲音朗朗,卻說得很有道理,小廝臉色微變,周圍百姓默默點頭。

求仲隨手拿出一錠銀子,扔給那小廝,說道:“賠門的。”

小廝:“……”

求仲說罷,白亦陵衝他微微頷首,徑直走入了大門裡麵,兩邊的隨從弓著腰,等他進門之後,也整齊有序地跟了上去。

常彥博覺得自己當真是不虛此行,在旁邊看著,唇角瘋狂上揚,好不容易壓住爆笑一番的衝動,也連忙匆匆跟在後麵。

在門口鬨上這麼一場之後,裡麵但凡不聾的,都聽見了動靜,等到白亦陵進去之後,大廳中圍著的一片人都轉過頭來打量。

白亦陵一抬眼,也看清楚了坐在桌後那兩名女子的模樣,果然是容貌嬌豔嫵媚,頗有幾分傳說中狐狸精的模樣,難得的是氣質又不輕浮,這樣就很容易得到他人的信任。

隻不過白亦陵已經見過明妍、陸嶼這樣真正的狐族之人,這兩個女人的姿色在他看來,就實在是不大上數了。

這兩個女人的名字倒很普通,一個叫薛薔,一個叫薛薇。她們剛開始聽見外麵的動靜時本來沒放在心上,畢竟往來做生意就要與人打交道,她們又都是容貌美麗的年輕女子,近日也並不是沒遇上居心不良的惡少上門找事,但這裡可不是普通地方,這些人自然輕易就收拾了,白亦陵還是頭一個沒人引薦就能踏進門來的。

薛薔打量白亦陵一番,心裡微怔,壓下心中不快,迎上去之後福了福,反正人都進來了,她也就聰明的不再提引薦人之事,笑問道:“公子,我這堂子能幫人治病看診,也可為人解決疑難,卻不知道您過來,是要如何呢?”

白亦陵目光一轉,不答她這句話,卻笑問道:“我仿佛聽人提起來過,說你們姐妹倆,是狐狸精?”

薛薔這段日子多番籠絡讀書人,有部分目的就是讓他們頌揚自己姐妹兩人的本領和美貌,造成一種似是而非的神秘效果,並以此來吸引好奇的人上門。旁人都是背後猜測,白亦陵這樣當麵把話問出來,還挺無禮,倒叫她不好說了。

她不動聲色地看了對方一眼,當時胡人運送大量珍稀物品來京中買賣,因此發家的富商不少,薛薔估摸著白亦陵應該就是哪家受寵的小兒子,被爹娘慣的不知道天高地厚,跑到這裡來找事。

薛薔反應也很快,聽了他的話微微一笑,反問道:“那公子看,奴家像是不像呢?”

白亦陵手中拿著一把合攏的折扇,聞言扇柄挑起她的下巴,隨意地上下打量一番,麵具後麵的雙眸明亮如同晨星,竟然把閱曆頗豐的薛薔看的臉上發熱。

白亦陵打量片刻,收回了手,輕佻一笑道:“倒是有幾分姿色,算個中等吧。也罷,你做你的事去,我隨意看看,不用在旁邊伺候。”

薛薔:“……”

媽的這小子從哪來的,太欠揍了!

白亦陵可不搭理她是怎麼想的,擺譜擺的十足,目光在四下一掃,找了個最中間的位置過去,身邊立刻有人擺上香茶軟墊,各色瓜果,白亦陵坐下,翹著二郎腿喝了口茶,那樣子好像是過來看大戲了。

他越是如此,薛薔薛薇反倒越是不敢說什麼,畢竟她們在這裡另有目的,不好節外生枝,白亦陵這幅做派,又是輕狂又是任性,明顯就是那種家裡有點背景,但自己又沒什麼心機的紈絝子弟,對付這種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搭理他,願意看就讓他看去。

她心裡這樣想著,微微一笑,攔住想要理論的薛薇,說道:“那麼公子請便。”

白亦陵笑著比了個“請”的手勢,不再說話,悉心看著場內的一切。

他一開始想象的是這兩個女人裝神弄鬼,愚弄無知的百姓,心裡還暗暗疑惑著。

因為自從上一回的“陰煞鬼嬰”之案過後,京都對於這方麵的管控嚴厲了很多,比如說現在兩人想要借著狐仙的名號行事,就已經不敢在大街上明目張膽地宣揚,而是隻能采取這種推薦人製的迂回形式,才能一點點進行滲透。

所以這也就注定了,她們的名聲不會很響,規模不會很大,白亦陵奇怪的就是這樣做的話吸引的人太少,做什麼都不方便,但現在看來,她們的目標也真的不是尋常百姓,在場之人有男有女,衣飾都很是華貴。

這些人或是有權,或是有財,身份不一般,出手也就格外大方。白亦陵眼睜睜看著一名貴公子用兩串夜明珠作為彩頭,就是為了讓薛薇猜他手中的匣子裡麵裝了什麼,薛薇微微一笑,將答案猜對了,公子打開匣子展示,夜明珠就真的給出去了,掙錢還真是比青樓中的花魁都要容易。

白亦陵一時沒有作聲,有些懷疑那名男子是薛薔薛薇請來的托,於是又聽了一個,這次是個女人,聲稱自己亡母留下來的一枚簪子找不到了,出金十兩想要尋回,薛薔便告訴她一個地點,女人當場派了仆役去搜,還真的找到了。

如此種種,讓周圍的人驚呼連連,深信不疑。

而他也看見,大堂中間供奉著一副畫像,正是跟桑弘蕊外貌相似的那名女仙。每個排著隊過去請薛家姐妹解決問題的人,手中也都拿著一個石像。

求仲悄悄過來告訴他:“六爺,那石像是每個人在進來之後按照順序領的,小人打聽過,石像麵上本來沒有表情,人們要將石像背向自己放置,衝它上香。如果心中所求之事可以實現,不違背道義,那麼石像轉過身來的時候,臉上的神情變成笑容。反之便不動。”

白亦陵道:“這個方法不錯,隻要遇到她們解決不了的事,讓石像不笑,便有借口推脫了。”

求仲道:“使石像微笑,這種法術是迷魂術嗎?小人記得……”

他這句話白亦陵還沒有聽見,就已經被淹沒在一片驚歎之聲當中,求仲和白亦陵同時向著驚呼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同時眯了一下眼睛。

——是被錢光給晃的。

隻見一個穿著紅色勁裝的少女打頭進門,身後跟著進來四名大漢,中間抬了張板子,上麵堆放的竟然是滿滿的黃金。再向後看,又有人推進來一架輪椅,輪椅上麵坐著個臉色蒼白的年輕男子,眼睛閉著,已經沒有了意識。

這一行人進門,雖然聲勢沒有白亦陵浩大,但卻渾身上下都寫著“有錢”兩個字,自然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紅衣少女也不理會其他人,徑直走到了薛薇麵前,令人把放有黃金的板子往地上一擱,脆生生地說道:“薛姑娘,我聽沈家小姐說,你能延長人的陽壽是嗎?”

韓薇還沒說話,原本排在她麵前的男人有點不高興了,跟那名紅衣少女說道:“小姐,下一個該我了。”

紅衣少女二話不說,從板子上抓了滿滿一把金瓜子,看也不看地塞到他手裡,說道:“你等會。”

男人差點被逼麵而來的壕字閃瞎了眼,二話不說,痛痛快快地讓到一邊去了。

常彥博小聲說道:“六哥,這個姑娘會武?”

白亦陵三教九流,黑白兩道上的消息都知道一些,剛才看著這個少女的服飾打扮就有點眼熟,這時瞥眼見她腰上掛著把彎刀,刀鞘正中墜了一枚深藍色的寶石,頓時想起了對方的身份,說道:“她應該是安北幫的大小姐何妙盈,輪椅中的人隻怕是安北幫的三當家駱冶。”

常彥博恍然,安北幫是武林大派,富可敵國,怪不得何大小姐出手這樣闊氣。白亦陵也沒刻意遮掩,這話的聲音說的不大不小,何妙盈百忙之中不由看了他一眼,隻見這名男子雖然臉上帶著麵具,卻是氣質超群,彆有一番俊美,便說了句:“你倒是有見識。”

白亦陵含笑衝她舉了舉茶杯,說道:“好說。”

何妙盈輕哼一聲,收回目光,衝著薛薇說道:“我不喜歡跟彆人拖泥帶水的,就直說了,我想讓你救醒輪椅中的男人,為他延長性命。錢不夠可以加,這筆生意做不做,給句話吧!”

他們說話的時候,薛薇一直沒有打斷,似乎也在估量何妙盈身份,這時候聽見她如此詢問,於是笑著說道:“何小姐既然是沈家的人介紹過來的,小女子自然沒有不做生意的道理,隻是好叫小姐知道,我不能延長他人的壽命,隻能借壽。而這借壽,又有兩種借法。”

何妙盈蹙眉道:“怎麼講?”

薛薇道:“一個是把你自己的壽命加給他,我教你方法,你付我銀兩。另一個是把我的壽命加給他,你需要為我做一件事。事情是什麼,我想到之後就會給你送信。”

何妙盈想了想:“我為你做什麼事能值得你用自己的性命來交換?這個條件我還真不敢答應。就第一種吧,我加給他……”

她看了看駱冶,猶豫一下:“我先加給他一年的命,這些金子就是報酬。要是他真的能醒,我還是要找你再加的。”

她一揮手,先令人將金子抬到了薛薇的身後,也算是表達誠意。

黃澄澄的金子在燈下泛著燦然的光,縱使在場的人就沒幾個窮的,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也不由眼熱心跳,而如何才能增加一個人的壽命,更是牽動著在場所有來客的心。

薛薇從容一笑,臉上也沒有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橫財露出過多激動神色,顯得十分脫俗。

何妙盈這邊人命關天,是插隊進來的,薛薇便按照慣例,為她請了一尊小小的石像,讓何妙盈在石像前麵的香爐當中上香,說出自己的心願。

石像先被拿出來展示了一圈,那張麵容上雙目微闔,表情平淡,緊接著背向著香爐放好。

何妙盈將香柱插入香爐中之後,小聲說出了自己的心願,縱然從小再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她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些許緊張的神色,緊盯著薛薇去將石像轉過身來的手。

是笑!

何妙盈鬆了一口氣,微微露出些許喜色,說道:“這就可以開始了吧?”

薛薇剛要點頭,白亦陵忽然笑吟吟地說道:“我看不行。”

他聲音清朗,又坐在最正中,最醒目的位置上,這樣一開口,大堂裡頓時一靜,所有人都衝他集中過來。

薛薔暗暗咬牙,如果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要保持風度,真恨不得將這個從到場以來就屢屢搗亂的小子給扔出去沉江,也不知道他這個時候開口,又是要出什麼幺蛾子了。

薛薔道:“這位公子請稍安勿躁,現在尚未輪到你。”

她言下之意就是說,跟你沒關係的事就彆插嘴。

白亦陵道:“我就喜歡輪到我的時候一言不發,輪不到我的時候多管閒事,你奈我何?”

薛薔:“……”

白亦陵也不搭理他,笑吟吟地說道:“剛才聽你們說,給石像上香的時候,如果這件事可為,石像就是笑臉,如果不可為,石像臉上神情就不會變化。那麼依照白某的理解,這‘可為’與‘不可為’的界限,應當有一點是不違反天理人倫,俠義之道吧?”

薛薔道:“那是自然。我孟加達羅神女溫柔慈悲,在她麵前,惡事不為。”

白亦陵聽她說了這句話就忍不住想到桑弘蕊,一時有點不知道該擺個什麼表情,頓了頓才說道:“既然如此,現在石像上麵就不應該是笑臉了。”

何妙盈本來還沒吭聲,此時冷下了臉,咄咄逼人地問道:“你什麼意思?你是在說我現在做的事是惡事嗎?”

“不,何小姐果斷乾脆,性格爽利,白某十分敬佩。”白亦陵彎著唇角,右手搭在桌子上,豎起食指晃了晃,說道,“我說的是,這位駱冶駱當家,不可治。”

他唇邊帶笑,聲音溫和,令人有種如沐春風之感,何妙盈的神色稍微柔和了一點,覺得他不像壞人,緊接著又聽見白亦陵的後一句話,不由一怔,脫口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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