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夕想:那堆沙,大概是花嬸那個有靈根的兒子。不知道,她是不是親眼看見了兒子的死。
但願沒有。
楊夕沒有找到琥珀的屍體。隻在琥珀的房裡看見那一屋子噴濺似的血漿,不敢再報任何的希望。
程家的主屋裡,楊夕隻找到了程思成的一隻斷臂。
是在大少爺屍體邊找到的。
這手壁齊肩而斷,卻還死死的扯著大少爺肩膀。
可惜的是,大少爺隻剩下了這一邊兒肩膀。珍珠心心念念的人兒,從頭到腳,被生生劈成了兩半。
程家大少爺今年三十多歲,是程思成唯一一個沒有靈根的孩子。然而程思成斷掉的手臂並沒有因此就鬆開了他。
楊夕看著那隻掛在大少爺肩膀上的手,莫名的,在一地慘烈血腥中,萌生出了一絲絲的羨慕。
二管家程德是在蘭姨娘的屋子裡找到的。
隻一顆頭,端端正正的擺在桌麵上。他好像看到了什麼極為恐怖的東西,一張還算俊俏的臉上,兩隻眼睛瞪得出奇的大。
楊夕想了很多辦法,都沒能闔上他的眼見。隻好任他張著。
最後,在程忠的臥房裡。
楊夕細細的找了一圈,覺得自己既沒有找到屬於程忠的細沙,也沒有找到屬於珍珠的細沙。
程忠手裡那根拐杖是從不離身的。如果他死了,細沙旁邊應該留下那拐杖。
而珍珠,從來都是一身白色衣裙,她是程家唯一喜歡這麼穿的女人,背後裡經常有人念叨她,說她那身衣服遠看跟穿孝似的。
楊夕在程忠的床上坐下,叉著手,又開始□□她的十根手指頭。
這不知死活的驢羔子,在滿地都是死人的零件兒,凶手隨時可能回來的情況下,竟然開始了思考。
滅門的凶手人應該不多,甚至隻有一個人也說不定。沒有留任何人守著這地方,而且所有死得都缺胳膊斷腿,這種血腥美的追捧者應該不至於太多。
凶手顯然不是為財,不少堙滅成灰的屍體邊兒上都還散落著法寶。程府內庫的鎖頭甚至都沒打開。
尋仇也不大像。至少正常人尋仇沒必要連下人都不放過一個。再說程思成閉門不出多少年了,哪裡能結個這麼厲害的仇家?
楊夕揉著,“難道……是為了那個什麼所謂的古洞府?”
可這東西連她也隻是說了聽過一點點,其他程家的下人們更是根本不可能知道,有必要滅口滅得這麼徹底?
思路尚未理清,楊夕忽然覺得屁股底下一空,尚未反應過來,便仰麵跌進了一個漆黑的所在。
尚未落地,就眼睜睜看著石板門在頭頂重重關閉。
再沒有一絲光亮。
楊夕心中驚駭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自己是掉進了什麼密道。
就是這一瞬,已經大頭朝下的滑出了十幾米遠。【天羅絞殺陣】——絆字訣使出,這條不算光滑的密道裡卻完全沒有著力點。
在蹭出了一身擦傷之後,楊夕終於“咕咚”一聲,落到了底。
楊夕“嘩啦——”一下站起來,脖子一下全部沒在水裡。
我跟水可真有緣分。楊夕惦著腳尖,伸直了雙臂,保持平衡,心裡很蛋疼的想。
“媽的,終於他媽送飯來了!程思成那小子是想餓死爺嗎?”一陣粗糙的咒罵聲響起,從漆黑的深處空蕩蕩的傳來。“回去告訴程思成,想折騰爺,皮鞭、油鍋、點天燈,爺都受著。甭來這種下作的路數!”
楊夕終於反應過來,自己是落到了哪兒。
程府下人口口相傳的,程家最可怕的禁地——水牢。
楊夕一蹬腿兒,不再踮腳尖走她的足橋,而是乾脆向著聲音發出的方向遊過去。
咒罵聲還在不停的傳出來。漫長的甬道裡,成了楊夕的路引。
“以為作踐爺,也就能服軟了?做夢!爺當年跟他一起打江山,他這些卻拿爺當條狗。他作踐的爺還不夠嗎?八個兄弟,死了六個,他程思成還記得他有今天是踩了誰的血嗎?”
“築基修士?大哥要是沒死,通竅期都不在話下!他程思成算什麼東西?老六當年就不該給你當那一劍!畜生!忘恩負義的畜生!他以為仙來鎮是他的天下?他以為如今這個程家合該是他的?”
楊夕終於遊到了近前,一點幽幽的綠色螢火,隱隱映出一根頂天立地的石柱。石柱上,兒臂粗的鎖鏈,鎖著一個狼狽的身影。那一點綠色的螢火,正釘在這人的心口處。
楊夕看著那張被折磨得幾乎脫相的臉,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忠爺,您不用罵了,仙來鎮已經沒有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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