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劍池。一家破敗的酒館裡,程十六正在喝悶酒。
掌櫃的大概是在造假的時候,把酒和水的比例搞反了,現在杯子裡這東西,連個鳥味兒都淡不出來。
“爺~酒涼了,人家再給你熱一熱吧。”
“滾!老實坐著!彆這麼跟我說話!”程十六很暴躁,這裡陪酒的女人比她娘看起來還大,就算他不忌口,這也實在有點下不去手……
尤其那女人看見他,就像母狼見著嫩肉一樣。程十六更覺得自己這頓酒,絕對是虧了!花了錢,還被人嫖了,什麼的。
要說洗劍池這地兒真是奇了!明明是昆侖劍派的附屬城池,劍派麼,那漫山遍野的都是純爺們兒,搞不好連護山的靈獸都是公的,結果洗劍池居然連個像樣的尋歡處都沒有!
這日子還能過不能過了?這仙還能修不能修了?
該不會……都去養孌童了吧。程十六摸摸自己水嫩的臉蛋,忽然覺得屁股有點不好。
這樣想著,忽然覺得一陣涼風刮過來。程十六看見了一張雪白如細瓷的臉,眉眼嘴唇都精致得跟雕刻出來一樣。
他站在窗台上,夜風就從他半長的頭發中間刮過去,帶起一片驚豔。
“程十六?”瓷娃娃的聲音,帶著一種少年特有的冷硬,蒼白得近乎殘忍。
色令智昏的程玉閣,第一反應是,若是長成這樣的孌童,那養一個也不錯。
“啊?”
然後,他甚至沒有機會想一下,為什麼這二樓的窗台上,會忽然出現一個少年。陪酒女腔子裡噴出的血,就猛然濺了他一臉。
一片驚呼慘叫聲中,程十六最後看見的,是一隻雪白纖薄的手掌。
他聽見一句話:“程十六,血債血償,你不要怪我。”可是他明明,什麼也沒有做過。
總的來說,程家十六少爺死得很快,並不算難過。
“小麻袋,收獲如何?”陰暗的巷口,一個全身裹在黑袍裡的修士倚牆站著,帽兜下的雙眼注視著迎麵走來的少年。
“不錯,程家十六的資質果然很好,煉化他一人,幾乎抵得上在程家時的一半收獲。”少年從容的掀起帽兜,遮住俊秀麵孔。越過年長的男人,在巷口的一堆破麻袋前停下。
“昆侖‘青焰’的事情,你到底要如何?”男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少年緩緩的從麻袋裡抽出一身破爛如乞丐的衣衫,和一張粗糙的人皮:
“急什麼,也就這兩天的事情。”
昆侖。
考生遇襲的事件已經傳開,劍修們的態度卻曖昧不明。
許多人徹夜輾轉,無心入眠。
昆侖山下,一時間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黎明時分,隨著接連有人的“玉牌”亮起,考生們才終於在一片壓抑的沉默中確認——區區幾條人命,根本不會對昆侖的入門考試,產生任何一點影響。
殺戮尚未停止,而生活還要繼續。大多數人隻是默默的捏起玉牌,走出帳篷,投入新的一輪激烈(慘烈)的競爭(被虐)。
也有那麼幾個人,靜靜的望著發光的玉牌,似乎陷入了掙紮或沉思。
楊夕今天沒有考試,然而她也並不閒。
前些日子為了照顧程十九,昆侖山腳的大片土地,她還沒有來得及親自用腳丫子去丈量一下。對環境不夠了解,楊小驢子這種隨時準備好乾架的小畜生,怎麼都沒法安生。
還有昨夜沒敢去給程十四送飯。當時隻是想著餓一天沒什麼大不了。然而回頭再尋思,越發擔心那個傻妞兒會蹲在門口等飯等一晚上,以至於沒有繼續考試。
最後,也是最麻煩的……楊夕看看腳邊閉了眼睛就像個無害美人似的程十三。
他老這麼昏迷著也不是個事兒。昆侖既然把修士的種類劃分得如此詳細,她也許可以去六殿挨個碰碰運氣,沒準能找著昆侖的傀儡師呢?
楊夕認命的扛起地上一百多斤的睡美男往外走,那僵硬的四肢時不時卡在桌邊、凳腳,因為楊小驢子粗暴的生拉硬拽,很快就給睡美男的手腕、膝蓋這些地方新增了不少傷痕。
“誌”殿門口,正在排隊的程十四看見楊夕就像看見親人一樣撲過來:“你個騙子!你個騙子!你居然騙我!你是壞人!壞人!”
滿臉眼淚的舉起繡花拳頭在楊夕肩膀上捶。
結果就是,其他考生紛紛用看“負心漢”的眼神看著楊夕,用看“棄婦”的眼神看著程十四。
楊夕:“……”
楊小驢子無奈的垮下肩膀,拿手裡的乾麵餅哄她:“好吧,是我錯了。我以後天天給你送飯,隻要你聽話……”
“還有他們都是壞人,嚶嚶……總看著我的後腦勺笑!我後腦勺很好笑麼?”
楊夕看了看程玉瑤那狗啃一樣的斑禿後腦勺,一夜過去,長出了點短短的毛茬。楊小驢子一本正經道:“他們是嫉妒你,長得好看!”
不遠處,一隊劍修巡邏路過,抖著肩膀笑得風中淩亂:“到底是白師兄看上的徒弟,太尼瑪像了!”
程玉瑤接過乾麵餅,一抽一抽的咬:“你扛著十三哥做什麼,他是考試被虐昏倒了麼?”
楊夕遲疑著看看肩膀上架著的程十三,“昨天晚上……他昏倒了……我正要帶他去看病……對了,‘誌’殿對應的複試裡麵,有傀儡師的考試麼?”
誰知程玉瑤的腦回路忽然間靈光一閃,搭到了一個十分詭異的方向。
昨天晚上?十三哥可是程家最俊俏的美男子!
昏倒了?十三哥的身體好像一直不大抗造!
程玉瑤一眼看見程十三手腕上的道道紅痕。雪白皮膚上道道紅痕當真醒目又曖昧!
程玉瑤心中狂呼:不!十三哥!我鮮花一樣的十三哥!你怎麼就這麼插……
“沒有沒有,‘誌’殿隻對應一個‘劍修’,一個‘戰鬥常規’,我先走了,再見再見……”程玉瑤兩手抓著麵餅,風一樣的速度跑回去排隊了。
果然變天了麼?劍仆都敢對十三哥伸魔爪了,我陰險歹毒、邪惡狡詐,貌美如花的十三哥!我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麼……
楊夕淡定的駕著程十三的胳膊,又先後去了“脈”殿和“悟”殿,等了一會兒見到“交流沙龍”的同伴從裡麵出來,得知也沒有。
“根”殿和“識”殿楊夕自己進過,知道情況。如此一來,就隻剩下“骨”殿了。
楊夕之所以最後來‘骨’殿,實在是因為“骨”殿的門口太……壯觀了。
“哎,這位小友,我觀你骨骼清奇,天賦異秉,將來必成大器,不若來我體修堂如何?”
“哎,這位小友,我觀你天生六指,生而有異,將來必成大器,不若來我機括堂如何?”
“哎,這位小友,我觀你膚色黧黑,伸手不見五指,將來必成大器,不若來我暗影堂如何?”
“哇——不帶這麼埋汰人的——”膚色黧黑那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