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世鐘】裡傳來的聲音,讓在場所有人一愣。眾人明明眼睜睜看著査百蓮一人進了【避世鐘】。這多出來的少年是怎個回事?
譚文靖三步搶上前來,森然道:“査百蓮!你什麼時候養了個小姘頭?真是給你們査家長臉麵!”
話畢,一段靈力波動。
【避世鐘】已被收在一雙染血的手上。
譚文靖驚呆的看著露出來的,身有膿瘡,腿有殘疾,乞丐模樣的少年。
這少年生得自是不醜,但怎麼看著,要是哪個女人把姘頭養成這樣,不是這女人眼瞎了就好這種殘缺美,就是那姘頭眼瞎了抱大腿之前沒搞清窮富。
再去看他身後,哪裡還有什麼査百蓮。【避世鐘】內,隻有這一個乞丐少年,和一地……裹著衣衫的沙子。
譚文靖倒坐在地,從心裡往外的生出惶恐來。
沙子……沙子……但凡這一批上昆侖的考生,幾乎沒有不談沙色變的。
原因無他,考試初期,那些不守規矩,擅自出了昆侖庇護之外,又天賦高絕的考生,足足有百多個,都化成了一捧沙子……
楊夕一手按在劍柄上,開口之前,自己都想不到可以這樣平靜。
“這小乞丐,一開始就是你麼?”
仇陌頂著並不俊俏的臉皮,柔柔一笑:“不是,我是到了山下,發現他跟驢子姐有過同車之緣,才頂了他的身份,方便接近驢子姐。”
“‘根’殿門前,日日跪著那個,是你還是他?”
“開始是他,後來是我。這小子一心跪死來打動昆侖,執拗得很,倒是讓我後來行事很不方便。”
看著仇陌一臉的不耐,楊夕隻覺得六月天裡一場風雪從靈魂深處吹出來,徹骨的冰涼。淺淺垂了頭:“滅程家的滿門,連同下人,有必要嗎?”
仇陌一笑,手上輕輕一抖,滿手的血跡就化成了沙子。“有恩百倍報,有仇千倍還。等程家剩下那兩個崽子出了昆侖,我也不會放過。至於下人,隻怪他們有眼無珠跟錯了主子。”
“昆侖山下的考生,與你何仇?”
“無冤無仇,可我既走上傀儡一道,想提升實力,便隻有踏血而行了……說到底,這世間本是弱肉強食,誰讓他們明明弱,卻沒有自知?”
“你來昆侖,本意為何?”
“那傀儡師是為了截殺姐姐你,我麼,卻是為了程家剩下那幾根苗兒。程家若不斷子絕孫,不能消我心頭之恨。”
“你設計讓程十九栽贓我,又是為何?”
“若不讓驢子姐牽扯進來,我又要怎麼給你傳遞消息,讓你來找到我?況且,也能順便借昆侖的規矩料理了程十九,再把程家另外兩個逼出昆侖。我才好動手。”
仇陌踏前一步,嘴角勾起一個輕巧的笑,
“原本我姐便說過,楊小驢子最是個臉兒呆心眼兒精的,如今看來,我姐看人果然是準的。”
楊夕也笑:“你姐看人一點兒也不準。她跟我說,你除了膽大出格兒一點,就是個一心讀書的木腦殼。她從沒跟我說過你這麼的精通借刀殺人,斬草除根還有草菅人命!”
仇陌終於收起笑容,變了臉色:“驢子姐,大道惟爭,物競天擇。我以為你與我是同類,殺人這種小事兒不放心上,還欲約你同走。卻不想……”
兩手垂下,【避世鐘】收回腰間,袖子裡露出的指間,淡淡的泛起寒芒。“既如此,我不強求。但如今這麼多人見了我的行蹤,不滅口我以後休想安生。至於驢子姐你,若能發下心魔誓,不向外人泄露我存在,我可看在我姐麵上留你一命。”
在場的昆侖準弟子,聞言無不色變。有那見機快的跳起來就跑,一日之內開始第二次奪命狂奔!
楊夕卻橫跨一步,擋在仇陌和眾弟子之間。
“我也本以為你隻是一時糊塗或被人脅迫,才會誤入歧途。卻不想……”
楊夕抬手一招,本在譚文靖手上的“夜行”,“嗖——”一聲飛回來。楊夕長劍平舉,臨淵峙嶽的一站:“仇陌,你入魔已深,根本無可救藥!便是翡翠在天上,也絕不會想看你就這麼不人不鬼的活下去,最後成個魔頭!”
仇陌輕笑一聲,抬起一隻閃著詭異光澤的手:“驢子姐,仙路之上,強者為尊。你如今不是我對手!”
楊夕:“你試試看。”
楊夕話音剛落,仇陌抬手就出招。然而那閃著詭異光彩的手掌,卻不是向著楊夕,而是向著坐倒一旁的譚文靖!
譚文靖那邊卻還在盯著剛飛走的“夜行”,待到回過神來,哪還來得及閃避?
頓時驚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
“錚——”
劍掌相交。
卻是楊夕替他擋下了仇陌的手。
仇陌淺笑:“驢子姐,這你也攔?”
“你今天休想再殺人”楊夕橫劍,“任何人。”
仇陌一笑,身形一閃,便要去追那些昆侖弟子。
楊夕緊追,步步相攔。相當吃力!
仇陌沒有任何身法,甚至連凡人武術也不曾學過。但是傀儡的身體,速度奇快,力大無比。違背常識的關節,往往在關鍵時刻作出不可思議的動作。
楊夕連用【天羅絞殺陣】,靈力耗得飛快,仍不能完全攔住仇陌的腳步。
那邊譚文靖爬起來,眼見再跑已是來不及,輕身符一拍,蹭蹭蹭就上了樹。氣急敗壞:
“這殺神到底哪兒冒出來的?”
楊夕見他都已經嚇得上了樹,還要不死心的刷存在感,冷道:“問你的死鬼女人,到底是吃了他什麼哄,肯用乾坤袋裹挾一個陌生人!”
譚文靖定睛一看,果然地上査百蓮的沙堆邊兒上,是一個散開了袋口的乾坤袋。不由驚道:
“這不可能,乾坤袋內生機斷絕,連兔子進去都活不出來!”
“他本不是人,早就沒有生機了。”伴隨楊夕話語,譚文靖眼睜睜看著仇陌生生撕開自己外皮,從楊夕的靈線束縛中脫困。
落在地上的,已經是一個俊美精致,瓷娃娃一樣的少年。
譚文靖騎在樹上,頓覺綠雲罩頂:“媽的。”
仇陌仰臉睨他一眼,戲謔輕笑:“驢子姐,你為這些同門,與我刀劍相向。可你看這些同門,哪有一個受你的恩情,顧你的死活?”
楊夕的雙手,卻穩得鐵鑄一般:“楊夕舉劍,隻為自己。”
說時遲,那時快。正在楊夕與仇陌二人分心說話的時候,一個黑色身影從後方殺至,身體幾乎平貼著地麵,長刀向上一撩!
“當——”
刀掌相接。
仇陌倒退三步,恨然抬頭:“你又是哪裡來的?當真不怕死麼?”
來人一身黑衣,樸素寡淡。卻是一副泰山崩而色不變的神情。
楚久:“此人當殺。”
楊夕:“……我知道。”
楚久:“你留手了。”
楊夕咬牙。
楚久:“我替你。”
話落,提刀拔步,飛身而出。
仇陌冷笑一聲:“找死!”
楚久絲毫法術也不會,提刀就是生砍。發現對方的手臂竟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切向自己小腹,刀勢不減,眼都不眨一下,拚著受傷也要砍他一條胳膊。
同時心中納罕,這人是不是全無拚鬥經驗,小腹受傷,哪裡比得手臂斷掉?
楊夕卻是大駭:“楚久!不能讓他碰你!”
“噗——”
硬如金石的手臂整個兒插.進楚久小腹,鮮血飛濺。卻沒有想象中的瞬間沙化……
楚久已經順勢,削掉了仇陌一條胳膊。
那胳膊落在地上,滴血未流,但終究是長不回去了。
仇陌倉皇後退,滿臉震驚的看著楚久:“你是凡人?!”
楚久看著地上,那胳膊切口處露出的金石鐵木,也有點詫異,皺眉道:“你是個假人?”
楊夕想起在程家滅門的現場,猛然恍悟。
這楚久,簡直是仇陌天然的克星……
仇陌敢在大殺四方,仗的無外乎是他能直接吸了修士一身修為,讓人在他麵前束手束腳,完全不敢受傷。
而沒有靈根的凡人,又根本跟不上仇陌的力量速度,隻能任他虐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