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銘眼色一深,過了一會兒才笑道“蘇師侄百歲不到,竟然成丹,堪稱驚才絕豔。令師竟也不知會一聲,也好讓我備份大禮。”
修真界不成文的規矩,隻有結丹後,可稱真人,才能代表門派出席典禮、會議。否則就隻能跟隨在長輩身後。而經世門這個萬年“痿”,為了不被推成出頭鳥,從來都是派門內修為最低的那一個金丹出門。
蘇不笑撓頭,“僥幸僥幸。”
邢銘道:“大典就要開始了,師侄上來吧。其他門派的各位,也都把弟子召回來吧?”
來參加典禮的不僅是四大巨頭,上千個門派遣了人過來觀禮。而這種場合,也是弟子們結識友人,交流心得的場所。尤其昆侖又是這麼一個“不禁外傳”的門派,幾乎所有被帶來的年輕弟子都被撒丫子放進了人堆,並且努力結交一個“昆侖”做朋友。
主持典禮的邢銘發了話,各派“家長”陸陸續續的傳音傳訊召回了弟子。
然而輪到“點擎蒼”的時候,那位“家長”卻忽然用了公放的音量。
“楓兒,你眼睛怎麼傷了?”
此話一出,四下皆靜。楊夕側頭看了一眼嚴楓,雙眼周圍青筋暴突,血淚不停。的確是個淒慘的模樣。
可是弟子鬥毆吃了虧,事後報複的不少,當場揭穿的卻不多。畢竟,這可是又丟自家人,又撕彆家臉的事兒。
精英弟子在這放著,哪家的長輩會不留一份神識盯著?
觀禮台上每個人都對事情的始末心知肚明,離幻天的長老不由打著哈哈圓場:“他們小孩子間,打打鬨鬨本是平常。好在都是修士,一顆丹藥下去也就好了。我這有瓶【養神丹】,不如就給了這孩子?”
離幻天的長老測過頭,眯起一雙狐狸眼等待點擎蒼的態度。雖然沒有直接認下這樁事故,但也算是句示好的軟話了。畢竟,點擎蒼今天來的隻是個不怎麼樣的金丹,而狐狸眼自己卻是個實打實的元嬰尊者。
離幻天修士的打扮,總是有點雌雄莫辨,這張老的聲音,也讓楊夕聽了半天沒聽出男女。
可點擎蒼的金丹長老竟然不領情。“這恐怕不妥吧。”
這位金丹是個嚴肅中年的麵貌,說起話來有一種倚老賣老的矜持,淡漠道:“我徒弟在昆侖的地盤上受了傷,昆侖難道不給個說法麼?”
離幻天的長老當場就是一愣,慢慢回過味兒來。聽說,劍道六魁裡麵,這點擎蒼似乎一直瞄著昆侖這“天下第一劍”的位置,不大服氣的樣子…
狐狸眼一眯,他就裝聾作啞閉了嘴。
既然人家找的是昆侖的茬兒,他倒是挺喜聞樂見的。
他這邊匿了,仙靈宮的修士卻開了口:“我剛才恍惚看見,昆侖那個小丫頭好像這受傷的男孩子有點不愉快。少謙,你一直在那邊兒,見著怎麼回事了麼?”
地麵上,方少謙就站在楊夕的身邊兒,微一拱手:“弟子就是看兩位師弟師妹玩得搞笑,才想下來參一腳的。可是下來的時候,嚴師弟就已經……這弟子也不清楚。”
有消息靈通的人當場反應過來,好像聽說點擎蒼和仙靈宮這些日子走得有點近呐。
幾乎在方少謙說話的同時,蘇不笑就已經消失在了楊夕的視野裡。與他出現的時候一樣的毫無預兆。
經世門一向如同綁定“麻煩探測器”,這“痿”得速度之快,簡直令人咋舌。
離幻天的人,自然更不會上敢子找不自在。紛紛低眉垂目的閉口,企圖把自己偽裝成一根如夢似幻的美麗杆子。
楊夕四下裡環顧了一圈,才終於明白。
點擎蒼故意誣陷,仙靈宮語焉不詳的幫腔,離幻天巴不得摘出去,經世門縮頭烏龜。
昆侖弟子隱隱的被另外幾派包圍著,孤立在中間。沒有人能證明他們的清白……
殘劍邢銘穩穩的釘在座位上,一雙比常人黑得多的眼睛,看著那點擎蒼的金丹:“你想要什麼說法?”
“罪者同刑。”這話是用神識說出來的。
一派理所當然的浩瀚。
地麵上所有的人都去看楊夕的眼睛。罪者同刑,那這姑娘的眼睛,可就得遭罪了。
楊夕本人卻一動不動,隻盯著邢銘的口型。
邢銘還是剛才那表情:“換個不這麼白日夢的。”
點擎蒼的金丹當場就站起來了:“你……”這金丹陰狠狠的一笑:“殘劍,你這是打算跟我點擎蒼開戰?”
邢銘與花紹棠不一樣。花紹棠是昆侖一麵招搖的大旗,那老妖從頭到腳就隻有一張臉看著斯文,實則簡單粗暴不善迂回,誰給我一拳,我追到天涯海角捅他一刀!在他理事的年代,昆侖從來就不懂得什麼叫麵子,什麼叫客氣。
可參見邢銘這個人,大多數時候更像一個政客。他總是給昆侖謀算著最大的利益,輕易不撕破臉皮。這隻在日光下行走的惡鬼,笑裡藏刀,道貌岸然。從不意氣用事,永遠看不清底線,往往和對手相安無事數百年,出手便是滅門絕戶、道統斷絕。
邢銘的囂張,也總是帶著點陰沉沉的鬼氣。
“好,既然昆侖不歡迎我等,那在下也沒有再滯留的必要。楓兒,我們走!”
嚴楓還有點懵,轉身正要跟著走。眼角卻忽然瞟見斜刺裡殺出一道長劍。
倉惶後退間,卻還是被長劍削斷了發髻。
那長劍通體漆黑,寒光內斂。唯有劍鄂處一顆寶石,血紅耀眼。
身後響起個凶巴巴的娃娃音:
“橫豎被賴在頭上,我要不真的捅瞎了你,不是白擔了名頭,吃了大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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