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根本吃不進肉了,那都是屍體而已。
還是“女騙子”隨身帶的“土豆們”救了他的命——鹽水土豆,昆侖出品。
幕天席地的活了一個月,一二三才終於認清,他們當初對“跟我吃,跟我住,跟我修煉”的誤會有多大。
拾荒,拾荒。這活兒真沒那麼好乾。
打掃戰場根本不像連先生說的“就是撿破爛”。
隨時可能有沒死透的怪,跳起來給你一口。你得學會跟那玩意鬥智鬥勇,給那玩意兒補刀。
彆說還有那死而不滅的上古神怪。
這些昔日被當成神的東西,沒多少神的悲憫,倒是很有些神的能耐。像錢二他們遇到的這藍色天雷,就是上古神怪“磯憮”現世的自帶效果。
而剛剛被錢二撬走的那大蚌殼,據說是沒長成的“椒圖”。
錢二平躺著,掃了一眼海灘上密密麻麻的蚌殼:“娘的,這年頭神都是批發的,忒不值錢。”
那傳說中的“磯憮”,錢二在適應了這種隨時掉腦袋的日子後,也大著膽子跑去瞅過一回。
長啥樣沒看著,就看見骨頭架子不小。
錢二還壯著膽子摸了一把,“這骨頭看著挺平常的,咋它一出世就能引來【雷陣雨】呢?”
寧孤鸞嘲笑他:“那是,不平常的鱗阿肉阿,都被乾掉它的修士扒走了。你看它可不挺平常麼?”
這就是拾荒的工作。
主力的修士們一場仗打過去,鮮有單打獨鬥衝鋒陷陣的,都是陣修集體布陣,法修合力施法,劍修們踩著飛劍排好戰陣衝殺一圈。
孤身陷入怪潮是很危險的,就是合道期修士也得被堆死。
這種打法的結果,就是留下一地怪屍沒人拾掇。拾荒部隊說白了就是一群收屍的。
並且最值錢的屍體肯定已經被瓜分了,他們的收獲是靠數量取勝的。
錢二熄了煙,吧唧吧唧嘴。
要說這一年的收獲,倒確實是不小。錢二拖熟知行情的連先生給算過,少說攢了有一顆四品靈石那麼多。換成銀子,夠他全家老小幾輩子不愁吃穿了。
而且為了活命,他和趙大、孫三把“那巫婆”手上的《上古神怪通鑒》給正本兒背下來了,錢二曾經惆悵的想,我要早有這背書的本事,早考進士去了,還修什麼仙呐。
還有號稱極難掌握的戰技“空步”,錢二隻用了倆月就給練成“草上飛”了。
可見,人的才能都是逼出來的。
其實習慣了這樣腦袋插褲襠裡的日子,反而沒有那麼容易死了。
隻要藏得夠低,沒有倒黴到一道天雷落腦袋上,都有個兒大怪屍給你抗雷。碰見沒死透的怪,隻要你時刻小心著,打不過還不會跑麼,那半死不活的又追不上你!
錢二是真覺得,摘星樓那些端茶遞水獻媚討好的日子,都恍如上輩子了。
可能真讓他回到那種日子,他恐怕也回不去了。
“習慣真是可怕的東西。”錢二總結性的又重複了一遍。
“行了二子,就你整天感懷天地跟個秀才似的,快把小一叫起來,咱們要換陣地了。”楊夕帶著一身仍然“茲拉茲拉”的電光出現在坑邊兒上。
臉蛋兒還算乾淨,衣服卻是破破爛爛的。
錢二從來就不怎麼君子,下意識的就順著破洞掃一眼:挺白,就是沒發育好。
他很憂愁,戰場上的雌性實在是太少了,這麼個乾癟妞兒都算女人了……還不是天天能看見。
“等會!換陣地?咱們要出去了!”錢二終於從楊夕的話裡提取出了有用的信息。他噌的跳起來了,“真要出去了麼?我特麼終於可以啃兩口青菜了麼?我滴親娘啊,我饞大白菜饞的眼睛都綠了!”
楊夕呲牙一樂,“這片戰場值錢的都清差不多了,剩下的會有屍修過來處理。聽說東邊兒又宰了一隻窮奇,咱們回頭轉戰那邊。一會兒有人來接咱們,可以在城裡休整一個月。”
楊夕拍拍錢二的腦袋:“我親手給你做頓全素宴,我做飯很好吃的!”
趙大迷迷糊糊爬起來,一把抱住楊夕的大腿:“女神!我隻求能在床上睡一覺,坑裡的日子我受夠了!”
楊夕一腳踹在他的胖肚皮上:“你走開!彆以為我小就不懂你是在占我便宜。”
趙大指著楊夕的洞洞裝對錢二:“嘿,他說她知道!”
錢二:“揭穿女人是很危險的。”
揭穿女人的確是很危險的。
等寧孤鸞收到信息趕來彙合的時候,就看見趙大上半身光著膀子,錢二下半身隻有褲衩。
楊夕一身漢子的衣服,袖子褲腿兒各挽了十幾折。
寧孤鸞樂:“喲,阿大,阿二,天兒挺熱啊!”
嘴欠實在是種治不好的病。
趙大和錢二木著臉,等爺修為趕上你的時候,把你做成烤麻雀!鳥毛拔光,烤的糊糊的!
寧孤鸞左右張望,又道:“阿三呢?還是沒來?”
楊夕歎口氣,“估計還在那個洞裡吧,我剛叫過他一遍了。你們等著連師兄,我再去看看。”
楊夕開了“瞬行”,化成一道如風殘影,眨眼間便消失在幾人視線裡。
寧孤鸞無所謂的蹲在一個蚌殼裡剔牙。趙大趁機跑過去求教“屍體解剖學”。
錢二的臉色卻暗下來。
也不是每個人最終都適應了戰場的節奏,還是有那麼一些人無論過了多久,都無法克服自己的恐懼。孫三就是其中之一。
習慣的確可怕,更可怕的卻是無法習慣……
等了不多時,連天祚先楊夕一步趕來彙合了。趙大剛跑過去要抱大腿,卻見連天祚總是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竟然透著隱隱的焦急,環顧一周,道:“楊夕呢?”
趙大一愣:“孫三貓在坑裡不出來,她去找人了。”
寧孤鸞從蚌殼裡跳出來:“出什麼事了?”
“北鬥劍派的弟子,暴動了!”連天祚攥了拳頭,眉頭幾乎皺成一團粗黑的麻繩。
趙錢二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安和惶恐。
寧孤鸞卻輕輕敲了敲自己重新長好的右腿,慢慢開口道:“太平了一年多,我就琢磨著也該出點事兒了。”
頓了一下,輕聲道:“誰讓,他們都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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