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霄還要說什麼,卻忽然覺得身後緊貼著的斷龍閘微微震動。
一個帶著不知名口音的古怪腔調從外麵傳進來。“說好了擊閘為號,怎麼拖到現在?首領那邊的總攻早就開始了,隻我們這處前鋒還拖著。大陸修士,果然都是怕死的廢物……”
世界仿佛都在耳邊安靜了。
臥槽……
楊夕就那麼眼睜睜看著,斷龍閘升起了半米高的空隙。
露出一個身穿古怪獸皮圍裙的少年,手上拿著一隻陣盤。而少年身後,螭龍、白虎、畢方、玄武、檮杌、八歧、藤根數十隻上古神怪威風林立……
——那絕不可能是正常死獄敵對的怪物數量!甚至昆侖根本不可能安排死於這些沒有組織的修士去敵對上古神怪,那是填命!
其他人並未像楊夕一樣蹲著,是以並沒有一眼看清外麵洶洶的怪陣。
邪法師彎起兩條眉毛,口上笑著,“蓬萊道統,我倒要看看,和我的西方道統誰上誰下!”
一彎腰,從縫隙下鑽了出去。
“法師——!”楊夕已經變調的喊聲,幾乎帶上了淒厲的音色。
一大潑鮮血從邪法師鑽出去的縫隙,瓢潑般噴濺進來。
“你是什麼人?你不是點擎蒼!”
斷龍閘還在升起,鮮血沿著斷龍閘的石壁,還在滴滴答答,流淌成一道道串著紅色米珠的細線,仿佛紅色的雨簾。
死獄眾凶的表情,仿佛定格在楊夕反目,犬霄失敗的那一刻。
他們終於看見了斷龍閘外的一切。
多得從未見過的怪物,數不清的上古神怪,每一隻都有合道期的靈壓,不少自帶異象的神怪身披風雷,臂挽雪雨,腳踏烈焰……
邪法師被一個大口獨眼的巨人捏在手上,被生生撕下的兩條腿正在那巨人口中咀嚼。
青年殘缺的身體,在巨人手中抽搐,眸光暗淡的望著遠處。
他的視野更高,卻依然望不見怪潮的儘頭。
他的聲音微弱,帶著氣聲:
“神啊……饒恕這些罪人吧……他們所做的……他們不知道……”
聞人無罪第一個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長刀呈然出鞘,麵上發青:“跑——跑啊——彆回頭——!跑出一個是一個!”
去找昆侖,找仙靈!找薛無間!找沈天算!去找一切能阻止後麵怪潮的人!把這裡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們……
我,在這裡給你們擋著怪。
聞人無罪一步衝了出去,孤身的背影在怪群中細瘦而渺小。長發飛揚,猶如撲火的黑色飛蛾。
他回想過無數次,古先生對他們這群人渣說出“老子給你們擋著怪的時候”到底想的是什麼?
明明,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並沒有什麼忠誠道義可言。
甚至是犬霄一樣,徹徹底底的敗類。
欺師、滅祖、背信、棄義、禍國、殃民、壞倫常,古存憂那樣正直的一個人,怎麼能甘心挺身護而出,就為了這樣一群造了太多孽,日後怕也改不了造孽的人?
原來……他根本就沒時間去想,背後護著的人是誰。
強敵在前,自己是己方最強的人。打不過,也總要做點什麼……
就這麼簡單……
聞人無罪吸引了獸皮少年的注意,他的發音帶著一股海民特有的拗口,單純而殘忍:“你們這些大陸修士真怪,本事不大,腦子還不好。”
楊夕在聞人無罪出聲的那一刻,便放開了束縛幾個死獄人渣的全部靈絲。她並沒有多想,會被報複,還是衡量敵我?
她隻是集中了全部的靈力,使出天羅絞殺陣——纏!楊夕聽見自己的嗓音破了,那聲音從未有過的瘋狂,帶著顫音:
“搶他手中陣盤!落閘!落閘啊!不能讓海怪進去!”
被放開的五人,在雙腳落地的一瞬,就拚了命的往回跑。
一個人邊跑邊喊:“跑啊——跑啊——出去第三個口子右轉,是去南區的地方,去找薛無間啊——”
犬霄沒跑,他罵了一聲,“操!”
隻一低頭,從斷龍閘下滾了出去。彈起來撲向獸皮少年拿著陣盤的手臂!張開缺了牙的猩紅大口。
心裡瘋狂的叫囂著:老子咬死你!咬死你全家!咬死你蓬萊十八輩祖宗!
為什麼要咬死,卻根本沒騰出半點精神去想……
喜羅漢全沒聽見眾人的聲音,兩眼怔怔盯著麵前血紅的雨簾,邪法師的風帽掉落下來,青年無力垂下的手臂,和師妹倒在自己懷中的場景竟莫名的重合了。
憑什麼呢?憑什麼我們總是眨眼間就被人掌握了生死,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我明明……明明從來都不想做壞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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