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孤鸞聽風就是雨,顛顛兒的去搬江懷川了。
可憐的蘿卜醬,不對不對,是蘿卜江!就這樣,被兩個坑爹隊友,置之死地而後生了。寧孤鸞欺壓他已成習慣,壓根沒有想過征詢一下意見,甚至……連告訴一聲兒都給忘了。
楊夕這貨也忘了。
於是,識海中。
江懷川瑟瑟發抖,嚎啕大哭:“你媽啊,寧孤鸞,你一天割一條兒就算了,這十二個時辰不停割,是真要活吃了我嗎?”
佛祖保佑他,我們永遠的蘿卜醬。
楊夕忘了,則是因為一個意外。
等待寧孤鸞去搬花盆的時候,那些幫寧孤鸞摘菜的凡人,在旁邊堆了個筐,把不大需要處理的蔬菜,原地擺起來交換。
大多數修士都是拿海怪身上的產品來換,獸皮、骨頭或者肉什麼的。死獄封閉了三年與地上斷了交流,地下的海怪們卻還是能滲透得進來。
楊夕知道,這樣的情況下,不可能死獄裡人人都能吃飽。
於是楊夕也不說話,不遠不近的守在旁邊。
她怕那些凡人吃虧。
“老東西,我那麼大一條後腿,你就給我換這麼點茶葉,還都是濕葉子,也太黑了吧!”
凡人老者好脾氣的坐著,笑一下,整張臉上都是皺紋,“這位道爺,現在的死獄,能喝上茶,就已經該感激寧先生了。”
眉目陰狠的男人,咬了咬牙,“你少拿寧孤鸞壓我!”
老人家穩穩的站起來,行了禮給他:“老頭子不敢,隻是道爺們也都是百十歲的人了,活得比我這個凡人老頭子久得多。也該比老頭子更明白道理,這攤子咱們隻是個小二,最多算個掌櫃。寧先生才是東家,東家定的物價,咱們哪敢改呢?”
男人神色變了幾遍,色厲內荏的哼了一聲:“不過一個麻雀,給他能耐的!”
老者仍是笑:“您還換麼?”
那男人當然還是換了。不過是仗著凡人好欺負,想嚇唬嚇唬,得點便宜罷了。
他並不敢真的招惹寧孤鸞。
男人走後,一個同樣守攤子的凡人小夥,狠狠呸了一聲:“什麼東西!要不是寧先生,他們全得吃生肉。我要是寧先生,才不這麼好心,耽誤修為給他們供著吃喝!”
老人家搖搖頭,“跟說過多少次,寧先生並不是為了他們。”
年輕人忿忿:“那是為誰?每次采出來的東西,八成都進了他們的肚子,還要給那個什麼薛兵主、沈算師的上供!”
老者搖搖頭,卻不肯多講下去了。隻是問下一個:“這位道爺,您要換什麼?”
楊夕望了望死獄的棚頂。
她知道寧孤鸞是為誰。她自己是修士,知道修士們尤其是死獄的修士們有多麼的殘忍霸道。
想起寧孤鸞棲身的那個石洞,說家徒四壁絕不為過。妖修麼,對生存的條件比人類能忍得多。包括給薛、沈二人上供……寧孤鸞把自己的威望經營得很好。
他隻是為了給這些凡人,一個不用躲在芥子洞中也能活下去的方法。
三年時間,一場戰敗,鳥師兄成長了很多。
楊夕轉身要走,她覺得這裡似乎不需要自己什麼事兒了。
“老先生,我想換兩根黃瓜。”
一個熟悉的聲音阻住了楊夕的腳步。楊夕震驚的回過頭去,看著那個破衣爛衫的獨臂男人,扛了幾根巨大的骨棒,低著頭說話,脊背卻挺得很直。
凡人老者對他有些真正的和氣,略略為難的說:“黃瓜賣沒了,這一次寧先生沒種黃瓜。”
獨臂男人微微露出一點失望的表情,抿了抿嘴唇。
“那還有什麼能生吃的東西嗎?”
剛剛那個唾棄修士的凡人小夥子,手腳麻利的掀開所有扁擔筐。
“都在這了,你自己挑。”
獨臂男人看了半天,“我要兩一個西紅柿。”想了想又道:“我要一個西紅柿,再給我換點西紅柿秧子吧。”
後麵一個排隊的老女人尖叫起來:“憑什麼他可以挑啊,我們換菜都是趕上什麼換什麼的!”
獨臂男人一愣,抬頭看了看凡人小夥兒。這樣的角度,可以看見他臉上有醜陋的疤痕。
二樣楊夕,則是看著那個老女人愣住了。
小夥子渾不在意,冷笑一聲:“就憑人家家裡養了七八個孩子,而你還得男人養!”
說著挑了一個最大的西紅,塞到獨臂男人的口袋裡,又抱了一大把西紅柿藤藤給他,不管不顧道:
“你拿著,這點主我還是能做的。”
男人並不推脫,點頭道了一聲:“多謝,如果有麻煩,西區九十六號找我。”
小夥子掐著腰笑:“咱們東家是寧先生,誰敢找麻煩?”
男人也不多說,抱著西紅柿藤,蹭了蹭頭頂的亂發,讓它們擋住臉上的疤。一人向著西區的坑洞走去。
凡人老者又是不讚同的搖搖頭,對小夥子道:“你這樣,要給寧先生惹麻煩,也會給他招麻煩。”
老者話音未落,那女人忽然就扯了衣裳頭發,坐在地上哭起來:“作孽喲!我一個凡人,又不是修士,還是女人家。作死掉到這鬼地方來,修士壓在咱頭上就算了,同樣是凡人也這麼欺負我,我不活了!”
說著,竟然一頭向那賣菜的老者撞了過去。
果然是個凡人?這地方怎麼會有其他凡人?
楊夕兩步搶上前去,擋在那老者身前。眼看那女人要撞上自己胸口,抬腿就是一腳。“撞個老頭子,你特麼真是有臉了!你特麼怎麼不去撞旁邊的小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