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色帳幔,從棚頂上垂下來。
白玉酒杯,盛滿了瓊漿玉液。
宴會大廳裡,一副聲色犬馬將始未始之相。
照明的器具隻開了一半。
一屋子仙姿玉骨的修士,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交談。
似乎在等什麼人。
雲想歌側身靠在桌角,眉頭緊皺。
正和一位元嬰期的族叔,和一位金丹期的族弟湊在一起商議。這兩位雲家子弟的神情,也並好到那裡去。
忽然,年紀最小的雲想閒抬頭望著門口:“來了。”
應者他的聲音,大廳的照明瞬間全開。
金碧輝煌的大門緊接著被人一把推開,白發玄袍的花紹棠裹著一身寒氣走進了大廳。
“對不住各位,我又睡遲了。”
屋裡的偽修士,真人精們立刻以他為中心,圍繞著轉了起來。翩翩然如蝴蝶一般。
“哪裡哪裡。”
“花掌門昨日定然辛苦。”
“得見花掌門一麵,已經是我輩的榮幸。”
“花掌門可還記得小子,小子曾隨家師上過昆侖山拜訪。”
元嬰期的雲隨風走上前去,對著花紹棠一禮,伸手請道:“花掌門上座。”
花紹棠也不推拒,三兩步走過去,在主位上坐好。渾然不管人家是主,自己是客。
好在他靈劍三轉,境界反虛,也沒人敢跟他計較這個。
至於他自己,妖修麼,人情世故向來少動腦筋。
“你們也坐。”
眾人紛紛落坐,兩個容貌嬌媚,衣衫輕薄的女修更是直接纏上去,各自分了他一邊大腿。
這個說:“花掌門吃這朱玉果。”
那個道:“弟子給掌門人斟酒。”
花紹棠輕笑一聲,就著兩名女修的手,一口果子,一口酒。
恰逢有人起身相敬,花紹棠酒到杯乾,來者不拒,甚至連祝酒詞都沒聽完,一氣兒連乾十六杯。
豪爽得近乎生猛。抬手一拍桌麵,笑道:“換大碗。”
又一個聲色犬馬之夜。
自花紹棠到達巨帆城開始,這樣的戲碼每天都要演上一遍。
這位修真界終極戰力,第一美男,全然不似外間傳聞的囂張跋扈,冷酷無心。
有請必應,有宴必到。話雖不多,但敬酒都喝,誰黏上來都笑,送禮的也全都接著。竟好像真是誠心來跟這些歸附蓬萊的修士們交好……
這讓時刻準備著迎接花紹棠發大招,甚至都防備了昆侖掌門與整個巨帆城同歸於儘的雲家王爺們,陷入了兩難。
陪客的名單每天都在換,今天已經是第十六天。
甚至蓬萊的合道修士,除了不能見人的幾位,也都來露過臉。花紹棠卻還是這八風不動的模樣。
雲想歌端著酒杯,一口都喝不進去。
沒人知道他這兩天冥思苦想,光鮮亮麗的外表下,急得滿嘴都是燎泡。
花紹棠……到底是想殺誰?
……
同一時間,巨帆城底層的冰室裡。
花紹棠看著眼前巨大的柱形屍棺,透明的,發著幽幽的藍光。可以看見裡麵漂浮的,保存完好的怪屍。
抬起手,花紹棠並起兩指在怪屍脖子的位置,輕輕一劃。
微微翹起了嘴角。
一個黑袍身影,匆匆從角落裡繞出來。
距離花紹棠尚有十步距離,已經開口:“弟子因故來遲,掌門勿怪。”
花紹棠轉過身,打量著那身具有鮮明昆侖特色的,遮頭罩臉的袍子。
忽然抬手,一道劍氣把人攝過來,捏在手上。
另一手輕輕掀了他的帽兜,露出一張眉眼精致的小白臉。
手掌下摩挲一下脖子,有喉結,是男人。
“就是你在我門裡塞的字條?”
小白臉被捏得說不出話,打著戰部的手語示意:掌門,弟子要被捏死了。
花紹棠倏然鬆手。
小白臉摔到地上,狠狠的咳嗽了幾聲,總算緩過氣來。方要起身,又被花紹棠一腳踩住了肩膀,“跪著。”
於是不再掙紮,隻是挺直了脊背,道:
“弟子聞人無罪,參見花掌門!弟子有幸在昆侖上過掌門的劍道課,知道掌門的分.身秘術,可同時身化百人,每一個都有相同戰力,且可以分彆行事。所以弟子見掌門夜夜笙歌,便大膽猜測也許是用了這等神通,拖住雲家另外行事。弟子走頭無路,才賭一賭掌門會不會在臥室裡始終留一道分.身。”
花紹棠一挑眉:“背叛者聞人?”
花紹棠不認識聞人無罪,卻聽過“背叛者”的名號,畢竟這等出了名的離經叛道欺師滅祖之人,收入門牆之前,邢銘、高勝寒還是要跟他報備一下的。
應當是,上屆昆侖,六十年前。
那時候聞人無罪雖然已是臭名昭著的叛徒,卻還沒有後來那麼心思歹毒人人喊打。
聞人無罪臉皮忒厚,麵色不變的應了一聲:“是。”
“這次叛歸了蓬萊?”
“是”
“又打算叛回來?”
聞人無罪笑了,抬頭:“並不。”
花紹棠垂眸看著他,忽然勾了勾唇角。
“聞人小子,跟我賣關子,我看你是對昆侖刑堂的板子,分外想念。”
聞人無罪向來是個蹬鼻子上臉的能手,見花紹棠給了好臉,原因還沒想透,人已經順勢站起來了。
乖巧笑道:“弟子在昆侖時,高堂主一向抓不著弟子。”
花紹棠笑罵一聲:“少廢話,說正事兒。”
提起正事,聞人無罪立刻斂了神色。
其實他也是莫大壓力擔了太久,今天終於能告訴給可靠之人,鬆了一口氣才一不小心恢複了渾人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