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遠之猶豫得太久了。遁術發動的太遲,以至於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他才姍姍來遲。
看著一地慘烈,和方圓十裡的一整片無聲的死寂。鄧遠之心頭微微的茫然,他看著楊夕。
楊夕半跪在一隻巨大的島行蜃上,矮小的身材被趁得幾乎看不清楚。
無法再逼近的蜃殼,絲絲縷縷的噴吐著白煙,像富貴人家精巧彆致的香爐一般,蜃氣的香味兒彌漫開來,香甜得醉人。
楊夕放出了一個揚聲法術:
“雲家的人聽著,看見我手下這隻大蛤蜊了沒有,我知道它是你們家祖墳。誰再敢往前進一步,我就把你們全家的祖宗都按在這兒,炸了!”
說著威脅的話語,楊夕卻並沒能拿出什麼囂張或冷酷的語氣。都還有中招的天羽士兵,成片的麥田一樣,緩緩的倒下去。
數十頭烈焰纏身的怪馬,衝勁兒太足,無知無覺的倒下去之後,都還要橫著竄出去出去老遠。激起一片暴土揚塵。
這一切看起來,是這麼的殘酷而壯闊。
天羽軍隊的前軍列陣十分稀疏,大約是為了配合海怪攻擊的緣故。可就是這樣,陷在這個幻術掌心陣裡的,也足有幾千個銀羽白衣。
他們的指揮官十分知道好歹,迅速集結了軍隊,並沒有再讓人往前一步。
過了那麼一時片刻,才有一輛堪稱金碧輝煌的飛車從雲家軍的後陣,撥眾而出。
車上十幾個銀色盔甲或錦繡衣衫的人,影影幢幢的或站或坐。頭頂上數量不等的插著一到五根銀色的翎羽。
他們交頭接耳的商議著,似乎並沒有爆發什麼激烈的爭執。
“祖墳,嗯。”其中一個人揚聲回話,頭戴一根三根翎羽的銀甲青年,甚至還能笑出來:“怎麼還回來?”
法術放大了他的聲音,卻並不能遮掩他無所謂的態度。
心理戰術?拖延時間?還真的並沒有什麼所謂?楊夕謹慎的思考了一番,終於確定以自己淺薄的閱曆,完全沒有抽絲剝繭,辯出真相的可能。
她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像所有初經大事懵懂少年一樣,企圖在前輩身上尋找一點安全感。
天空中,巨大虛沉默的站著。
仿佛無動於衷。
隻有自己才能給自己安全感……
楊夕兩手都是黏濕的汗水,她自認為生來一條爛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人過了將近二十個年頭,無數次魚死網破的威脅人,但從沒有誰能像雲家這麼讓她倍感壓力。
清了清嗓子,儘量讓自己顯得無動於衷。
“退兵怎麼樣?”
那負責與她溝通的銀甲青年笑出聲來,慢悠悠顯得全無負擔:
“這位姑娘,你未免想太多。彆說我欺負你,祖墳這東西對雲家來說,也沒有那麼重要,退兵什麼的……我答應你,你敢信麼?”
楊夕眯了眯眼,搖頭:“不信。”
祖墳這東西她是不在意的,但想來一個皇室家族斷不會像她一樣光棍,即便真的不在意,也要考慮子民的立場,裝裝樣子。
可楊夕挾持的人質,並不隻有手下蚌殼裡的那一串死人。
她輕輕瞥了一眼,島行蜃四周橫七豎八養躺在地烈焰怪馬。
卻冷不丁在馬群中間看見一個手足無措的鄧遠之。
“你怎麼在這兒?”楊夕驚道,“不,關鍵是你為什麼沒有昏倒?”
鄧遠之錯開眼的樣子有點狼狽,倉促回道:“這幻陣我陷進來第三次了,大約是島行蜃的蜃氣對我沒什麼用了。”
楊夕回首望了一眼天羽軍隊。
但願雲家沒有針對祖墳的防盜措施,進行過什麼抗性訓練。
鄧遠之也看了一眼雲家那邊,低聲道:“說話的那個是雲想閒。”
楊夕眉頭一跳:“一個人代表蓬萊——雲氏深入內陸,挑撥離間,遊說百家,還敢爬上昆侖請掌門去喝花酒的那個雲想閒?”
鄧遠之嗯了一聲。
楊夕決定不跟對方多做口舌之爭,論口才辯才,自己這不夠一寸長的舌頭,斷不會是這樣一個縱橫家的對手。
揚聲放話:
“說說看,你們能答應什麼?”
“放你離開怎麼樣?”
“這位公子,有沒有人說過,論摳門兒你雲家能在世界上正著數了。”
“嗬嗬,家道中落,小門小戶上不了台麵,比不了昆侖家大業大。”
楊夕心中一跳,明白對方這也是有高人認出她出身了。
她在普通修士中毫無名氣,毫無建樹,但因著五代守墓人的身份,在許多野心勃勃的高層修士當中,倒是相當的出名。
“嘴炮兒到此為止,雲想閒,亮底線吧。我扯皮扯不過你,但你總該知道,死了這麼多人,結果不可能隻換個我自己離開。”
“你一個人離開,這就是雲家的底線了。”
“看起來你沒什麼談判的誠意?”
“嗬嗬,因為我剛剛發現,似乎我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並不需要跟姑娘談判。這麼大一個幻陣,楊姑娘,拖下去你的靈力能支持了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