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明陽騎著小一號的魔龍,一路疾行直到落在楊夕身邊。看見楊夕屁股底下坐著一隻島行蜃,眼角也是跳了一下。
楊夕:“來了?”
衛帝座先前被坑得有點慘,雖然聽人說是楊夕救他來著,可還是有點不想理人。
左右掃了眼楊夕手下延伸出的陣法紋路,腳尖點了點足下明顯是什麼東西地板的刻紋路的黑曜石。
這陣盤挺大氣,是把誰家房子拆了麼?
“想讓我幫你撐著掌心陣?”
楊夕回過頭:“我們所有人中,我隻想到帝座跟連師兄,能撐得住這陣法。可連師兄進階,變成了一柄劍,沒有掌了。”
衛明陽眯了眯眼,也不廢話。
“怎麼做?”
“你收了的掌心陣,也不可能再吐出來給我。給我我也不會收。”眼中閃過一抹流光,把楊夕上下檢查了一遍,“靈根不同,我給你輸靈力的效果怕是不佳。除非……”
“把手切下來。”楊夕接上他的話,“就是這樣。”
此時要是有彆人在場,定然是暴跳如雷,一臉懵逼。把彆人收了掌心陣的手切下,裝在自己手腕上,這是殺人奪寶的乾活。
而且這麼平靜的說出來,未免也太駭人。
但衛明陽不是彆人,隻稍稍怔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天上,那兩個虛影他不認得,但應該是劍修還是可以認出來的,估計是昆侖。
嗬,昆侖……衛明陽撩起眼皮看了楊夕一眼。
哼笑一聲,兩指並攏,手起刀落,就斷了自己的左腕。一步跨下魔龍,盤膝坐在楊夕對麵:“來吧。”
淋淋漓漓的一地血,楊夕看了一看,也很乾脆,道:“你來。”
衛明陽抬眸,微妙一挑眉:“不怕疼?”
楊夕看了看自己多災多難的左手,自己也有點感歎:“習慣了。”
衛明陽於是不再出聲。
兩指在楊夕手腕上又劃一刀。魔氣縈繞,轉眼間兩人便換了左手。隻是細細偷眼看去,那手腕中間一道細細的黑線,卻是魔氣相接的。
“回頭還你。”衛明陽說。
他還不貪圖這麼個掌心陣,何況還收在個女人手上。
楊夕捂著流血左腕,臉色有一點發白,但也是個不太當回事的模樣:“嗯。你撐住,雲家人很狡猾,剛從幻陣的邊界拖回去不少人。旁的都不要緊,隻身邊這幾個海怪,不能讓他們拖回去……”想了一想,又道:“也不能讓它們死了。我回去看看,還有沒有誰能來替你。”
“等等,你這什麼陣法?我把魔龍搭裡,也撐不住半個時辰!”
“這麼短?”楊夕也是愣了一下,幸好心中尚有其他腹稿,“你等我。”
楊夕說著,沿著蛤蜊的貝殼,往前走了一段。找到自己先前打碎的窟窿,鑽進去了。不多時,複又鑽了出來。
骨碌碌滾回來一顆,比她人還高的,發著珠光的巨大圓球。
衛明陽抬手一指,把圓球定住。
“什麼東西?”
“珍珠。”楊夕特彆坦然道,“我看它靈氣頗為濃鬱,可以當靈石用麼?”
衛明陽眯起眼睛,他現在已經對這些坑貨不怎麼相信了。
“有這個你還用我?”
楊夕知道衛帝座說這話,那就是能用了。至少他有辦法能用。
“我經脈閉塞,供不上。”楊夕搖搖頭。
在修行的道路上走的越遠,越明白當初入昆侖的時候,六殿測試的到底是什麼。若是小師兄在這裡,能在這幻術大陣裡,坐到地老天荒,也未可知。
“若是不夠,下麵還有許多。”
衛明陽盯著那珍珠細看了半天,沒找到什麼陷阱,但總覺得這大得能裝下一個人的珍珠有哪裡不對。
“囉嗦。”衛帝座一邊擺了擺手,示意楊夕可以跪安了。
楊夕於是就走了。
並且覺得事到臨頭,竟然順利得令她都覺得有點稀奇。
一路跨過海怪,踩過焦土,趟過碎石,她不會遁術,於是就這麼穿越掌心陣,走回了己方的營地。
——她並沒有看到,被衛帝座遺棄在荒地的鄧遠之。
從幻陣裡一穿出來,寂靜便戛然而止。
耳邊湧上一陣“嗡嗡”聲,讓楊夕覺得好像經曆了漫長的一次跋涉,然後重回了人間。
她一頭倒在了地上,累得想睡一覺。
沐新雨迎上來一把接住她:“怎麼樣?你找衛明陽去乾嘛了?你最後用這幻陣跟雲家最後談了什麼條件?你這陣法隔音,我剛才沒聽清。”
一把摸到楊夕的斷腕:“你這又是……醫修,醫修呢?”
楊夕搖頭:“雲家不肯談條件,就想拖死我們。現在衛帝座在裡頭撐著呢……你再找找還有誰修為深厚,一會兒再去替他。”
沐新雨一愣,明顯感覺身旁圍上來想的眾人,瞬間安靜了一下。
她立刻回過神來,攥了攥楊夕的手腕:“拖得一時是一時,畢竟開戰我們太吃虧,等首座他們帶人殺進來就好了。”
經世門的胖子師兄蹲在旁邊給楊夕包紮手腕,聞言卻是一副預言又止的模樣。
楊夕敏感的看了他一眼:“怎麼?”
胖師兄沉默半晌:“我去替衛帝座吧,其實我是元嬰。”
圍著的眾人倒嘶了一口氣:“不是吧,胖子?”
“元嬰!那你怎麼那麼……”——菜?
胖師兄搖一搖頭:“我的門派……門人都是這樣,並不善戰。”
眾人同情的看看他,似乎也聽說過有些深山老林裡隱居的小門派是這樣的,空有修為,沒有本事。
追求的就是個長生而已,除了活得長,也並不比凡人強到哪去。
不遠處,陰家兄弟並排坐在一起,低聲交談著什麼。
不時投過來的眼神,卻有些複雜,卻終於不曾向眾人開口。
楊夕卻搖頭:“師兄你有這個心,大家很感激。但你卻不能去,我們撤退的時候做的很不好,醫修沒了大半。現下受傷的人活命都要靠你。”
這個向來喜慶,甚至有些膽小的胖子,最後給楊夕的手腕上的繃帶打了一個結,忽然站起來對著楊夕深深一揖。
轉身去照料其他的傷員了。
楊夕一臉懵逼的回頭看沐新雨:“我剛才說什麼很深明大義的話了嗎?”
沐新雨也很莫名:“沒吧?至少我沒有被感動。”
胖子師兄一路穿過人群,在之前掩護楊夕,又被鄧遠之活著救回來的七個昆侖修士身邊蹲下——沒有丹藥,全靠法術,他們的性命還並沒有徹底脫離危險。
醫者的神色,始終鬱鬱。
旁邊一個幫忙的修士,拍拍他肩膀,寬慰道:
“不要喪氣嘛,胖子。大家也沒有因為你不會鬥法就瞧不起你,起碼醫道的確是很厲害的!救死扶傷,懸壺濟世嘛。彆的本事,以後出去了,可以再學嘛!”
“就是就是,以後可不能空練修為,不學道法了。這世道,修士沒本事也活不到壽元儘頭。”
正在施法的手掌微微顫抖了一下,揚起短粗的脖子,看著天頂。
笑容有些澀然:“隻怕是……來不及了。”
這廂邊,楊夕靠在沐新雨的懷裡,也關心著那邊傷者的安危。周圍所有人都是連番苦戰,精神緊張,此時終於暫時安全了一下,放鬆下來,就都沒什麼精神的躺著,歪著。
隻有些原本認識,又在秘境裡失散的親朋同門,在挨個兒詢問著找人。
楊夕撐著沐新雨的雙手,疲累使她顯得神色有些黯淡:“沐沐,剛去接應我的,怎麼都是昆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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