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他的確有點得意忘形了……
楊夕悄悄的落在後邊了一點,並排走在陰二的身邊:“女人太聰明,真的不可愛麼?”
陰二伸出兩指,對天發誓:“絕不會!”
楊夕滿意了,點點頭:“問問你哥,營地那邊怎麼樣了。”
“雲家發現了那個幻陣比較容易產生抗性,訓出了一個小隊來偷襲,被衛帝座打回去了。”
楊夕的神色緊了一緊:“我們得加點速了,大家!”
眾人一路穿行這條晶石的甬道,對材料或法術建築稍有研究的人,都發現了條通道的古老。不論製式,材質,還是防禦手段,都有一種它們雖然看起來嶄新,卻依稀是上一個時代的作品的質感。
落伍得有些驚人。
甬道儘頭的岔路口,眾人分成了兩隊,一隊人沿著連天祚所指出的方向,繼續去尋找雲氏的庫房。
楊夕和陰二帶著黑劍走另外一個方向,去救人。
“保持聯係,一起動手。儘量拖延雲家發現異樣的時間。”
眾人轟然應諾:”明白!”
楊夕他們兩人一劍,拐彎走向了左邊的通道。這通道一路下行,越往下走,空氣越發的潮濕而悶熱。楊夕心裡算著,一路走來這麼遠,應該已經脫離了入口處那座火山的範圍,隻是周圍的牆壁地板十分奢侈的都用黑晶覆蓋,並不能從地質的結構上看出究竟行到了哪裡。
南海死獄下的那些日子,沈從容教了她不少關於地下岩層和泥土的學問。
想到此處,楊夕心中微微刺了一下,握了握拳頭。
早晚要把沈算師也接出來,不,是要早不要晚。如果外界的戰爭真是昆侖打贏了,這日子相信不會太遲了。
“小心。”陰二在連偶術裡說:“前麵有人。”
淅淅瀝瀝的水聲在晶石甬道裡漸漸響起,伴隨著微妙的“咕嘟咕嘟”聲。甬道的儘頭有微弱的光係法術照明,彌漫著氤氳的霧氣。
楊夕伸手摸了一把身邊的牆壁,水珠凝結在光滑的黑晶石上,時不時聚成一線流淌下來。把手指湊到鼻尖,可以嗅到淡淡的硫磺味兒。
這奢侈的構造實在不像是專業的囚牢,所以這裡是……早些年間什麼人修建的浴室?
不等楊夕細想,連偶術裡突然傳來另一隊的怒吼:“動手!我們被發現了!”
手邊的黑劍發出耀眼的光芒,純白刺目的劍氣海嘯一般瞬間席卷了滿室。連同為隊友的楊夕和陰二,即便不會被攻擊,卻都不得不彎下腰來抵抗。
——十日耀天。
楊夕隻聽見刀劍切割晶石牆壁的脆響,以及水流翻滾沸騰的合奏。
裡麵的人似乎連驚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一切就結束了。
光芒消散,楊夕重新睜開了眼睛。
陰二舉著兩隻骨刺突出的爪子,目瞪口呆的看著連天祚的劍形身:“連先生,你起碼給我留個表現的機會啊……”
楊夕忍不住笑,抬腿走向前方曦白的濃霧。
純黑的石壁,潔白的池磚。這裡真的是一處溫泉浴室,三個來不及穿上衣服的天羽士兵伏倒在池邊,一隻斷手攥著尚未使用的法寶。
這幾個大意的天羽士兵,似乎是完全沒有想到有人會摸到這種地方來,竟然舒服的洗上溫泉了。
人血在熱水的蒸騰下流逝得飛快,轉瞬間咕嘟咕嘟的染紅了整個湯池的表麵。
沒有人質。
“咕嘟,咕嘟……”
嫣紅色的湯池中間冒著斷斷續續的氣泡。楊夕眯起眼,幾步踩進鹹腥的水池裡,伸手在冒泡的水下一抓,薅住了一把長發。手中用力,一把提著人頭揪起來,幾乎沒遇到什麼反抗。
“小王爺,你還得練啊,藏進水下根本閉不住氣~”
丁零當啷的鎖鏈聲這才響起,人質的四肢都是被鎖在溫泉池的四壁上的,被整個人提出水麵,露出一張泡得蒼白浮腫的臉,和一身幾乎被水漚爛了的衣服。
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喘。
楊夕卻愣在原地,盯著那張全然陌生的臉。
景中秀那出奇欠揍的長相,即使泡腫了楊夕相信自己也能認出來的。
“是你要救的人嗎?”陰二問。
楊夕一把撈過身旁的“連師兄”,舉起劍柄,對著人質的腦袋敲下去。
“楊夕!”人質一聲驚呼,嘴裡噴出一口血水來。也不知是自己的臟器受了傷,還是剛才嗆了血水進肚。
很陌生的聲音。
劍柄在空中頓了一下,楊夕盯著那張臉看了半晌。
依稀從那張浮腫起皺,脫皮嚴重的臉上,看出了一點瀟灑風流的影子。
“方少謙?”楊夕念出了這個自己都疑惑的名字。
心中一片恍然。
大門派的高徒,出眾的家世,被當成繼承人一樣培養著……
仙靈宮掌門方沉魚之子,方少天是比景中秀更襯得上這個形容的。
是她自己關心則亂,太想當然。
昆侖無色峰的斷崖之下,胖胖的小狸貓瀕死的掙紮在腦海中一閃而逝。楊夕緊緊攥一下手中的劍柄,轉身就走。
趟過殷紅的池水,一步跨出了溫泉浴池。
方少謙的聲音在背後急切的響起:“楊夕,救我!”
楊夕果斷的步伐瞬間停下,頭也沒回:“方師兄,你該知道我為什麼不救你。”
方少謙掙紮了一下,緊鎖四肢的鐵鏈叮當作響,他看起來連一個凡人的力氣都不如。他喘息的聲音很重,即使壓抑著,依然能聽到肺病患者一般的濕漉囉音。
“我知道。”他垂著眼睛說,“離幻天的那隻貓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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