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與天地同壽。
逆行天地法則的代價太大,從沒有人能把這曲目唱完。
天羽皇朝年間,經世門作為記載中幾乎唯一一個頂著強\權暴\政,不肯出山歸順的山門,連續犧牲了一百三十八位門主及緊接著的繼承人,靜坐在山門前視死如歸的唱下去,並且大有一直唱到派毀人亡,一個不剩的架勢。
經世門執意封山,拒絕向手握天道之力的帝王跪拜臣服。
天羽太祖雲叢在山巔聽了一天一夜,最終揮了揮手:“算了,撤軍吧……這幫搞學問的都是瘋子,明明就沒什麼戰力,打也打不過,就是個頂個的以為在為真理犧牲。強權是戰勝不了真理的,走吧。”
段承恩內心無悲無喜,唯有一個小小的遺憾:可惜這曲子一輩子就能唱一回,沒機會研究研究了……
楊夕忽然覺得自己能動了。
非但能動,連新落下的天雷地火都好像隻是模糊的光影一般,穿身而過,沒能造成任何的傷害。
密室早已被陰風撕開,整個頭頂連同身側被天劫犁出一個千米深的大坑。
滔滔蝕雨灌進來,卻好像是另一個世界飄落過來的玩笑。
怔愣間,楊夕下意識的抬起了頭。
然後,她看到了永生難以忘懷的場景。
整個天空中一片蒼白,點點黑光墜在上頭,寶石一般閃爍著純黑的光澤。那蒼白的顏色如此純粹,與萬裡白雲覆蓋的天空又格外不同。那顆顆黑色的寶石,看得人眼暈,盯得久了又覺得是白色幕布上的一個個漆黑小洞。
天亮了?
楊夕的第一反應很茫然。
可是她隱隱約約從時間的流逝感覺到,外麵依稀應該是深夜才對。直到她在千米深坑的邊緣,看見一彎黑色的鐮刀。
楊夕這才猛醒過來,天根本就沒有亮!她看到的是夜空和星辰,而貼在天空西側的黑色鐮刀,其實是一彎東升西落的弦月。
連天祚也站起來了。
他等待的飛升明悟依然沒有到來,相反渡劫時那仿佛穿越了洪荒亙古的天道威壓卻不見了。同時不見的還有他對雲九章的那種跪拜的衝動。
可他根本沒想起來趁這個機會提劍去砍雲九章,他還沒有大乘,可是他的天劫卻好像被人送去了異時空,留在此間的隻是一副投射的影畫。雷霹在身上不疼了,火燒在腳下不熱了,陰嗖嗖的小風兒刮過來連個聲兒響都沒有,蝕雨呢?
這瀑布似的好像淹沒了半個坑,卻連呼吸都不能阻塞的玩意能叫蝕雨?
連天祚一臉懵逼,如在夢中。
其他尚未被天劫亟死的修士,也都陸陸續續站了起來。
陰二站了起來。
方少謙也站了起來。
這位也算飽讀詩書的仙靈宮掌門之子震驚之下脫口就是:“臥槽……”
千米大坑之外,列陣而待的天羽軍隊,本來正被天劫攆得滿頭包,此時天劫加身不疼了,卻反而忘記了跑。一個個握著兵器茫然四顧,隻以為自己是身在夢中。
雲想歌立在被天雷霹得稀爛的戰車上,凝起眉頭喃喃自語:“世界的負片……”
一個手握一打靈符,被雲家軍一個小隊追得狗一樣的書生,半個下巴啃在土裡,張口結舌的瞪著天空:“我這是……到底死了?”
更遠的方向,沐新雨連同身邊的整支軍隊,全都停下了腳步,愣在原地,回頭望著天劫的方向,停止了撤軍。
“誰……誰的幻境這麼厲害?”
鄧遠之久久的眯著眼:“這不是幻境,你們能感覺到的吧……”鄧遠之停了一停,輕輕摩挲著腕骨下的黑鐲,“那種……世界似乎都……顛倒了一樣的感覺。”
正是因為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才會所有人都寂靜無聲。
他們不知這感覺從何而來,就是心裡仿佛有一個莫名的聲音在絮語:變天了……
其中又以離得最近的楊夕等人,感覺最為強烈。
若單單隻是變色的天空,還不夠震撼的話。接下來,天空中那些黑色的星辰,陸陸續續降下筆直的黑色光線,一道接一道落在雲九章的身側,縱橫相連,緊鎖在雲九章的四周。
凝結成一道仿佛吸收了一切光線的牢。
雲九章身上一直散發出的那種白光,自他出場以來,第一次黯淡了。
雲九章皺了皺眉:“這是什麼?”
段承恩繼續著他來自異世的吟唱,對雲九章的詢問無動於衷。
事實上,他根本也說不出話了。
他隻是一個元嬰境界的修士,放眼整個修真界,勉強可算中堅。壽元不過區區兩三千,而他已經用掉了好幾百年,剩餘的生命對於這首異世的曲子來說,隻夠燃燒短短的一瞬。
他就像一隻倒著融化的蠟燭,從雙腳開始慢慢的消散。不隻是血肉,還有身上穿的衣服,也一起化作點點白光,消散在空氣中。
仿佛這個人的全部組成,正在一點點的崩潰消失,到那黑色的星光牢籠,麵對眾人的一側終於密實了一點的時候,段承恩的胸口以下,已經徹底不見了。
“還在等什麼?這手段殺不了他!連天祚留下,其他人快跑。”段承恩的聲音在連偶術中響起,那是楊夕他們從未曾聽過的堅決。
而楊夕已經完全理解不了,為什麼胖師兄纏著靈絲的手指都已經消散掉了,神識卻仍然在連偶術裡與他們同在。
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理解眼前的形勢,和段承恩的決心。
“胖子……”有人動容的叫了一聲。
連天祚這一次反應飛快的抬劍,在空中劃出一道空間裂縫,大喝一聲:“走!”
仍然活著的七八個修士,飛身撲向那僅有的一線生機。
與之相反的方向,連天祚縱身而上,人劍合一撲向了被束縛的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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