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9 楊夕之死三(2 / 2)

修真-師姐的劍 吃書蟲子 9205 字 11個月前

楊夕背著手,微微低下了頭。

因為個子矮小,這種在她身上十分少見的神態,使她顯得有幾分毛茸茸的溫順。

可是隻有靠近了仔細去看她的眉目,才會發覺她半點也沒有溫順過,這個眉鋒平直的姑娘在冷靜的沉思。

“順便的,原本會死的饑民們大半拖到現在都還沒有活著。這已經很好了,我不敢要求更多,也等不及強大到足以影響公平的時候了,真到了那個時候我也一定會為從前的千萬次沒有出手而後悔。而且我想,這大約這世上想要爭取公平是一定要流血的。

“還是那句話,不是我們,也會有彆人。那麼這一次,就是我了,又能怎樣?方少謙,我從來也沒有後悔過。”

楊夕停了一停,才抬起頭:“你呢?”

成像陣的另一頭。

方少謙盯著虛影裡的倔強姑娘看了半晌,又仰起頭被重新收攝回來的仙靈浮島。

巨大的陰影投射在地麵上,堅硬的向下延伸,成為一個栗子型尖角的赭石色岩石,虛虛的懸浮在地麵靈山的山巔。

得回浮島,是拜昆侖白斷刃所助。

此戰之中昆侖老妖花紹棠所展現出來的聲勢太驚人,以至於所有人震傻了的同時,都默認了他活著就無人能惹昆侖,禍及天羽、大行兩國的雪災,根本無人敢與之探討。

甚至,沒有任何人在公開或者私下的場合裡問過一句,“花紹棠當時究竟有沒有可能再收斂一點,把災難的波及範圍稍稍收縮那麼一點點?”

非是不敢,而是問了也沒有意義。

那樣境界的事情,人家真的解釋給你你又能懂麼?就算人家認了錯處,你難道還有本事懲罰他麼?昆侖山大王到了花紹棠這個級彆,就是沒有合理解釋,隻說我在無妄海上連功玩耍了一下,你又能把人怎麼樣?

這樣的情況下,人們反倒忽略了旁的。

比如,仙靈宮合宮上下弄不死的畢方,白允浪大戰半月,一人斬殺了。

方沉魚親眼看見的。

作為唯一的見證者,飛沙走石之間,方沉魚在那毀天滅地之威裡被震撼了整個靈魂。

邢銘也有這樣強嗎?

高勝寒也有嗎?

昆侖的元嬰期劍修有您這個實力的能有多少?

方沉魚這樣恭敬而謹慎的問過。

白斷刃腦筋不太常走鬥爭方向,謙虛客氣卻又壓抑不住自豪的說:其實我們那一代的師兄弟,現在水平都差不多的,是大家讓著我,才喊我一聲大師兄。

方沉魚回仙靈之後閉關七日,謝客不見,甚至浮島重新架設的工作都是委托給的師弟殺行子。

出來之後,就在仙靈宮上層掀起了一個大波瀾——她要仙靈宮開設劍道。

仙靈宮是萬法大家,登頂法修第一門派已經上萬年了,劍道倒是不禁,門中也並非沒有專門的劍堂,但方沉魚顯然不僅僅是這個意思。

她要求從下一屆開始,仙靈宮撒在大陸各處的,搜集天才孩童的探子們,注重弟子們的修劍資質。

以及從劍道六魁挖角經驗豐富,技藝高超的老師父,迅速的建起整個仙靈宮的劍道體係。

但凡熟知修真界形勢的人都明白,弟子的資質從來是仙靈的根基。

且不論仙靈宮封閉的上層,從來都是自主培養人才,像個家庭一樣靠內部感情團結在一起,除了白鏡離這個祖宗,再沒有過外請高手的先例。就說挖角劍道六魁,這定然會造成仙靈宮罵名滿杯。

但是方沉魚這一次的態度格外強勢,不容半點妥協。

“小魚兒你這到底是為了什麼?你總得跟我們這幫老家夥說明白?”逼急了的仙靈長輩甚至喊了掌門人的小名。

方沉魚眉眼深深的對著仙靈宮所有高層,屈膝行禮,一定一頓道:“為了仙靈的萬古長存。”

方少謙一回宮,見到的就是這樣內憂外患的仙靈聖宮。

昔日修仙界老大的地位,已然隨著浮島事件,陸百川叛變事件,白鏡離丈都打完了人都不見影兒的掉線事件,消消減減所剩無幾。

連中途倒戈的那些曾經依附天羽的門派,都敢魚死網破的對仙靈宮施壓了。

方少謙自己又是這個被施壓的由頭,如今全派上下看著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個,在外麵混不下去了夾著尾巴跑回來的叛徒。

而一定要逼迫他回來的,他的掌門母親,從來都不是尋常意義上的溫柔娘親。

安慰什麼的根本沒敢想過,但方掌門對自己的一係列所為,連解釋都沒有給過方少謙一個。

逼急了以抹脖子自殺相威脅,才逃脫了直接“被閉關”的昔日大弟子方少謙,他的遭遇和心情,比在雲氏水牢裡關押那三年還要焦躁。

然而焦頭爛額之間,滿嘴起泡的方大少心底的最深處,又十分冷醒的意識到,自己對不起宮門的程度,遠比同門所以為的多得多……

方少謙小時候曾聽人講過這樣一個故事:

說南海的海邊,暴風雨來臨,海浪把很多小魚推到了岸上,翻著肚皮遊不回去。一個小孩子跑出來,冒著被海浪卷走的危險把看到的小魚一條一條拋回到海水裡。

有人勸他:傻孩子,你這麼做有意義嗎?

你把魚扔回去了,海水也會再把它們推上來。何況這裡成千上萬的小魚,你能把它們全部送回去嗎?

小孩子說:我知道沒意義,但是魚在乎啊……

大時代的風暴鋪卷過來的時候,個人的瘋狂或許真的是全然無力擋車的,浪潮跌宕之下,總要有成批的魚兒死去,該死的怎麼也不能活下來,正所謂之天命。

方少謙其實不是什麼悲天憫人之人,在仙靈宮的偽君子文化影響之下,方沉魚的“厚黑精英”教育之下,他狂妄的格局是與生俱來的觀天下,淡棋子。

如果他是那個孩子,他絕對不會去撿魚。

但是很不幸,這一次的南海風暴中,他甚至不是撿魚的孩子,他是魚……

方少謙捏擠著眉心,深深的疲憊。

暮黑雙眼透過楊夕的虛像,望著仙靈宮的綠林竹海,陣風吹過,竹海翻浪好似前仆後繼滾滾波濤。

“我覺得自己十分對不起我的宮門,我的所作所為使他們為難,陷他們於困境,我萬分的抱歉並且想要彌補。

“然而,即使是這樣,每當回憶起幾個月前的所作所為,我並不覺得自己是幼稚的。即使重來一遍,知道一切前後的因果,我也找不到任何不去那樣做的理由。”

方少謙沉沉的看著虛影裡的,出身昆侖的姑娘。

命運何其弄人,走到最後,他最後的反抗,隻曾經有過一個半的戰友。

一個是敵對的昆侖出身的楊夕,半個是仙靈宮最反感的妖修金鵬。

方少謙說:“楊夕,我跟你一樣的,我沒有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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