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死神鐮的鎖鏈,也不知是什麼材質,似乎輕得出奇,竟然可以在夜風中被吹得飄揚上天。死神猛一揮鐮,那鎖鏈似卷起一道閃著銀光的黑色旋風。
葉清和倉皇退避,那鎖鏈貼著發尾掃過,幾乎把他整個人卷進去。一柄金絲禪杖忽地出現在他手中,杖尾猛地插、進地麵三尺,升起一片金光璀璨的梵文結界。葉清和狼狽地喘著粗氣:
“所以這拉風的法相,完全是為了歡迎我麼?”
楊夕見機一滾,也鑽進那一片結界之中。
“我的心魔好久沒出來了,可能憋得有點大。”
“……”葉清和歎氣,“以後還是適當舒緩一下吧,憋久了對身體不好。”
楊夕也歎:“哎,我也想……”
死神剛剛的兩招發出來,幾乎是一動沒動的。此時看見禪杖結界的金光,冰藍色的一隻眼中,血色一閃而逝。及膝綁腿的黑色戰靴抬起,隻一步就從幾十丈遠的廢墟上,邁到了楊夕的麵前。
血色鐮曲正對著楊夕的鼻尖兒,刀鋒上滔天的殺意衝得楊夕識海沸騰,鬢邊發絲無風自動。
“跑!”
楊夕一嗓子還沒吼完,那鐮刀便如刀切豆腐一般斬碎了禪杖豎起的結界。
葉清和飛身而退,眼看著手臂粗的禪杖在一擊之下崩成了金色齏粉。
楊夕二人再不敢停留,幾乎手腳並用地狼狽逃竄。一路借著地麵上廢墟對視線遮擋,楊夕連拋七八件從五代墓葬中收來的法寶。勉強沒有被那柄巨大的鐮刀砍死。然而那些從前想都不敢想一下的高階法寶,卻是一刀下去就崩碎一把。
“那禪杖我心煉了一百多年……”葉清和喘著氣說。
“這些法寶幾萬年前的昆侖不知道練了多少年。”楊夕比他體力好,微喘。
“所以你這到底是什麼心魔?”葉清和百思不得其解。
楊夕一個跟頭,貼著地避過身後鐮刀觸地濺起的碎石。
“媽惹,我怎麼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見著她,這片宮殿我也從來沒有見過!”
“關於這一片宮殿……”葉清和環視四周,“我倒是有個推測。”
“什麼……”楊夕推測兩個字還沒說出口,轉過一個牆角,血紅色的鐮曲逼到麵前,直接把楊夕頂到了牆上。
鐮刀的主人站在一片陰影裡看不見動作,殘破的披風飄動著露出半邊,雪白的手指寧定地捏著槍杆。
黑藍的雙瞳在暗夜裡發著光。
楊夕小小聲地說:“我嚓,她為什麼跑得這麼快?”
葉清和轉過牆角一眼看見血色的彎月,本來是轉身就要跑的。
誰知烏沉鎖鏈似有生命一般繃直到麵前,鏈尾的尖刺像毒蛇一般揚起頭,敲了敲葉清和的肩膀。葉清和抬頭看一眼手握鐮刀的死神,也識相地後退兩步,靠牆站好。
然後小小聲地回應:“這你問我?”
“明明都是一個人,這不公平……”楊夕飛快動著嘴唇。
血色的鐮曲緩緩垂下,“叮”一聲觸在地麵的金磚上。
陰影中死神的緩步走出來,藍黑雙眸盯著楊夕的臉蛋。
待彼此的鼻尖兒相距隻有不到三寸的距離時,楊夕才發覺這位死神赫然比自己高上一截。
戴著黑色手套的左手抬起來,撫上楊夕的臉。
粗糙的質感刮臉皮有點刺刺地疼。離得近了才看清,那並不是什麼手套,而是黑色的繃帶纏在手掌上,露出五根手指和半截掌心。
冰涼地五指扣在楊夕的耳後,滑溜溜的。
死神的臉低下來,藍黑的雙眸越發靠近。
楊夕盯著那雙眼睛,幾乎把自己看成了對眼兒。
葉清和:“自攻自受的感覺,爽麼?”
“……閉嘴!”
葉清和:“話說,你的心魔也包括長高麼?”
“……你!怎!麼!不!去!死!”
烏光鎖鏈忽然纏上了葉清和的腰,猛地把他翻了個個,葉清和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地麵,才收起了自己大敵當前總想皮一下的壞習慣。
“我錯了,我錯了!不要——”
“咣當!”他被頭朝下插|進了純金的地磚裡。
幸好佛修通常都是練體的強人,不然這一下就要腦瓜稀碎,血濺三尺了。
楊夕心裡罵了一句該,再去抬頭看那雙冰藍和暮黑的眼睛。
忍不住心裡有點突突:“你想對我做什麼?”
扣在耳朵上的冰涼手指收回去,搭在了烏金麵具的下沿。
蒼白的嘴唇微動,卻似乎是太久沒怎麼講話,隻涼涼地吐出了一口氣,那蒼白的唇間並沒有發出聲音來。
楊夕緊盯著那幾根似乎要摘掉麵具的手指,心裡其實有點緊張。
其實麵前這個心魔裡的死神到底是不是自己,她心裡還不是十成的有數。畢竟,她真的沒有見過這樣的心魔,和這樣的自己。
離火眸這東西一般都是成對兒見的,像她這種一黑一藍非常少。
但也並不是沒有。
另一個讓她覺得這可能是自己的,大約就是那個實在很紮眼的身材了。
唔……其實還是挺少見的。
但是這血月似的鐮刀,這烏金的鬼神麵具,她通通沒有見過。
考慮到她模糊的記憶,至少是不記得。
心魔就像人的夢,不會憑空造出東西的,就算造出什麼,也是與人心中的某些意象相合。
可是楊夕想不出這鐮刀與麵具,跟她心中的什麼相合。
也沒有像之前的許多次,陷入心魔幻境之中一般,看見眼前發生的,便想起什麼從前。
“裁決……”楊夕心中咀嚼著葉清和念出來的字眼兒,心中並無任何記憶被喚起。
難道真是憋太久給憋大了?
不至於吧……
楊夕知道,這數月以來每次合上眼就會陷入的夢魘,並不是真正的心魔發作。
因為天劫並沒有伴隨著心魔到來,她也沒有進階。
那更像是葉清和說的,憋久了的心魔想要跳出來舒緩一下。
纖細雪白的手指扣在麵具下沿兒上,幾縷發絲從麵具的一側落下來,有點疲憊,還意外地有點嫵媚。
楊夕盯著麵具後緩緩露出的臉,緊繃地神經分不清自己在期待什麼樣的結果。
然而,她並沒能得到一個結果。
又一聲慘叫突然響起,空曠地回蕩在破敗宮殿的上方。似乎被什麼東西大力捂住了嘴,好不容易才掙脫開,聲嘶力竭地喊得喉嚨都咬破了。
“啊啊啊啊啊——為什麼會有隻貓耳娘啊!”
死神眼中原本流露出的一點點人性,忽然就消失了。
手指一緊,麵具重新扣在臉上,轉頭看向慘叫響起的方向。
楊夕也被這聲音驚得一愣:“……小王爺?!”
平地一陣腥風掛起,死神殘破的鬥篷拂過眼前。
血色的鐮刀橫拖過地麵,一陣刺耳的刮擦聲過後,戴麵具的死神消失在了楊夕麵前。
隻剩下一輪血月仍然高掛在天空,還有漫天被壓製得近乎黯淡的星辰。
葉清和這時才把頭從地底下拔|出來,沒事人一樣地看著楊夕。
“還不去救人,在這兒回味什麼呢?聽起來,再慢一點昆侖小閻王的貞|操就要不保了。”
楊夕:“你怎麼就沒賤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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